几多错落
良夜温柔,在城中无数的墙阻挡分稀着晚风,檐下风铃岿然不动,草窠里的各色叫虫儿倒还热闹。
今日散了课业,孟哥儿去别堂商量外出设教的事,九良一人在院中散散也觉得闷得慌。
绕过翠竹正对上堂里散学的小孩儿们,身着极素的蓝衫拥着同伴笑闹着走过来,在看到自己的时候谦逊有礼地唤着:“小先生好!”,九良微一愣怔,报以微笑。觉得过去的时日并不久,自己也曾是这样的学生,转眼竟也被他们称作“小先生”,心下有几分怅也有几分喜。
踱步向楼上走去,攀上幼时常去的屋顶,枕手躺在青瓦间,这风才徐徐地吹进襟袍里。赤霞压境,厚重的云块被远远的疾风催拉,呈着一团鲜红的落日仿佛托着一颗少年赤忱的心,这染紫的云团若百万奔马带着破城之势却被秋虎凝在了百里之外。
瓦下厅间传来几声挑水小厮的闲白,起初九良并不在意。
“这盛京城里讲学的先生云科鹤科的才俊们渐渐崭露锋芒,现下走到哪儿都是些小姑娘家的追着捧着,早知这样幼时就摆在大先生门下了,好赖也混口像样的饭吃,有个可心儿的姑娘一起过日子也好啊!”
“嗨!就咱俩儿这材料别想了,你看看你有人家云二爷的才情,堂主的人才没?”
“诶,对了,放着这少班主和云二爷不说,还都年小,这堂主儿可直奔而立之年,怎么身边连个人儿都没有。”
其中谁又提起他孟哥儿的名姓,九良被风吹醺的目倏然张开。
“这你便不知了罢,咱那主儿可是个深情的,早年间和个涵小姐情投意合这婚都定了,谁知这姑娘也不知怎的,临了不见了。”
“当你说甚么,原来是这档子事儿,听说是随云字顶头儿的大师兄走了,得是私奔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这孟鹤堂伤了人家的心,否则他怎么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是老样子。”
“唉,怎么说,都说这多情的最是无情,看着敬上怜下,对所有人都一样好,谁又知道谁的真心呢?”
灰色的归鸽从空中飞过,扑棱着翅,响起悠远的鸽哨。那点灰随着一根绒羽的落下滴进了瞳里,耳里袅袅地能听到,七堂的某个少年在隔院儿里唱着:“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清清亮亮的并无文中半点愁绪。
九良一时才知“感同身受”这一词的意义,突然明白没有谁生来就是温润有礼谈笑自若的,能说感同身受也是一种坦然。告诉你,我曾中伤,也曾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