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尘寰
月缓缓上了西山,孟鹤堂在屋里理着这几年来的大褂和旧物,大褂一件件地折着,看着九良旧年穿剩的,眼见着这孩子逐渐拔高也瘦削了,笑叹时光不留人。
所见的大褂也都是些鸦青、玄色,再亮也是松花和湖蓝的,看看堂中的同龄少年哪个不是纡朱曳紫,明艳夺目的。边想着为他添置几件,边将箱底的也都抖搂开了重新叠。
带落了几张宣纸坠在地上,拾起一瞧竟是九良儿学之时的丹青习作,几朵缠枝牡丹,一只瞳明睛闪的枭,虽是小儿练笔却也精致可爱。不由得温软的色彩染上眼角,唇边噙着笑:“唉,这孩子呐。”
脑中闪过的却是前几日他右手缓缓抬起在前一挡,将自己有意无意隔在身后的背影。
早几日,在盛京城北,一久负盛名的老先生家新开一分社,在那儿开教坛。孟哥儿和九良博得满堂彩,分社的学生们对他们赞赏有加。
他们社的一位大师哥在后面有些听不下去了,心想:“来我们这儿讲学,我们应拿出些大家子该有的做派来,怎么能他们上去没多久就连连称赞,倒显得我们的学生不通文墨了?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这一旦传扬开去,他一刚起家没多久的德云社便要越过我们老先生的名号去,这算哪一档子事啊!”
那大师哥生就高头身壮,推开几把椅子便在台下吵嚷开了:“你们什么来头啊?”
孟哥儿收起身段台上拱手:“德云社学生孟鹤堂,这位是我的搭档...”
一言未尽,只见身侧的孩子挽袖抬眼开口道:“周九良”三个字空空凌凌掷地有声。
“哼!无名小辈”那大师哥并不正眼儿瞧台上二人。
九良左手合扇一杵,右手轻抬挡在孟哥儿身前,提气凝神字字清晰:“今日不就见着我们先生了么?”
一句话如薄冰从台口蔓延覆盖了灼热的气氛,领头闹事者本只想杀杀他们威风,却没想到九良镇定自若泰然处之俨然大家风范,虽不是师出名门但雏凤之声亦使天地清明。一时间没了主意,若再吵嚷的声大反而有辱师门清誉。便讪讪的拱手:“今日辛苦,告辞!”甩袖而去了。
无畏方能有所为,敬畏才能有所不为。孟鹤堂想着,这孩子不觉中已成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小先生,心下描摹他成长的点滴,便不必书到水穷天杪,也知九良并非尘土间人。不免嘴角含笑,笑他有时故作眉眼疏狂,却还是那天真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