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镇政府不再通告战争的消息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会派书记员上门,带着花环与勋章,向战死烈士们的家族“道贺”。
最早是卡妮娜家。帕莎在送松饼的路上,看见四五个书记员站在她家门口。其中一个一手捧着花环,一手提着礼物。而另一个则说:
“卡妮娜•维克特洛娃女士,祝贺你!你的丈夫在洪堡的前线英勇就义,成为了全国人民的英雄!”
帕莎看到卡妮娜瘫倒在地上。书记员把花环和礼物硬塞到她手里,又强行拽她起来合影。他们在一番折腾过后扬长而去,只留下卡妮娜倚靠在门边哭成泪人。
那时,帕莎就想,如果有一天轮到安德烈,她该怎么办?
后来,这样的“祝贺”越来越多,“道贺”的阵仗也越来越小。到了现在,经常可以看到有几个年轻的书记员分头挨家挨户地跑,在“道贺”之后又立刻赶去下一家的景象。甚至连礼物和花环的工夫都省去了。
帕莎躺在客厅的摇椅上,注视着电视机上方挂着的合影。那是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她曾拥有这一切,而现在,却是孤身一人。
“安德烈啊,”帕莎自言自语,“告诉我你会回来。”
此时,门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帕莎闪过一丝不好的念想,却又立刻收回了脑袋深处。她站起身走到门前,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是一位书记员:“请问是帕莎女士吗?”
帕莎眼前突然一片空白。她早预料到有这一天,也早就为这样的场景演练了无数遍。但此时此刻,她却依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涌。她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看着书记员强装微笑。
而年轻的书记员也看着她。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气氛在这样的尴尬中持续了几分钟。
帕莎先开口了。
“要不,您进来坐坐吧?”
书记员轻轻舒了口气。
“不了,我一会要去向诺拉女士道贺呢。两手空空总是不好的。这不?才来问您买些松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