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信之死》

那个冬天，适逢三九大雪，天气冷的可怕。狂风大作，雪花乱舞，地面上厚厚的积雪甚至可以没过膝盖。我本应该躺在软塌上，拥着暖炉，嗅着肉桂香休憩，但我没有。因为一些事我悲痛欲绝，我排除所有的异议，驾着马车出了皇城，随行只有一个仆从和一具冻僵的尸体。
马车在风雪中狂奔，深深的车辙一路向北，一直延伸到东山国的方向。我摇摇晃晃的地马车中坐着，眼神空洞呆滞；怀中抱着孙信冰冷僵硬的尸体，他的皓白的胡子结成一个冰锥刺痛着我的皮肤，但我固执地抱着。
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早上，风雪稍霁的时候，我披着氅衣从房里走出，去往景阳宫向太后请安。走过庭院的时候，我在废弃的炼丹炉旁触到一块绵软的物体，我刨开积雪，竟是照顾陪伴我整个幼年的老宫监——孙信。我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一股冷风钻嘴里，什么也没说出来。我用颤动的手去抚摸他已经被冻僵的干瘦的脸庞，去整理他鬓角的被风吹乱的发梢。我长久地在雪地中跪坐着，眼泪无声地流出来。
孙信老了以后变成了一个疯子，这是宫廷中人尽皆知的事，在我的庇护下，他才没有作为一个废人被逐出宫外。他神出鬼没在宫廷里的每一个角落，神神叨叨地说些谁也听不懂的谶言。有时宫中的宫女老死了，他拽着我的衣袖说，宫女死了，大燮国的灾难就要降临了；大雁南飞，他跪在我面前，指着天上的大雁，说，大雁南去，大燮国的灾难就要降临了；甚至是我登基的那一天，他依旧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端白成了皇帝，大燮国的灾难就要降临了。没有人在意他说什么，大家都拿他当个疯子。
被泪水迷糊的视线里，我看到孙信眼睛紧闭，几滴眼泪被冻结成了冰，他的暗红色的嘴唇还僵硬地张着，好像在说，孙信既死，大燮国的灾难就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