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春天·三份冬夜的救赎（结局）(5)

突然有个人从后面给你盖了一件绒毛大衣。
“吓死俺了，俺还以为你要自杀呢！原来就是在这里吹吹风看看风景而已啊。”
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见我的泪水，我不需要看到他的脸，就听出了舍友那憨厚老实的声音。
“咋地啦？想家了？”他抖抖腿，在我旁边坐下了：“俺也想。”
“俺想啊，俺家里那个3岁的小孩，有没有想俺。俺老婆蠢，不会用微信，就知道打电话，电话里头跟我讲啊，孩子每天上学开心啊，完全没想俺。最想俺的，是俺滴老母。老母天天惦记着俺啊，有没有穿衣裳，有没有加被子，鞋子穿破了要不要寄回来补。俺老母可操心了，你看俺都三十多岁人了，还像个小娃似的惦记俺，俺媳妇都笑俺了。”
他叹了口气：“俺出来打工，就是为了挣钱，挣钱了，家里就吃的好，孩子和老母都可以顿顿吃肉，俺吃点青菜没关系啊。俺老母就看不开，俺走的时候硬拽着不放俺走。你说俺出来打工能图个啥？还不就是想给家里添点瓦，她不懂啊，她觉得钱不重要，她就想每天看到俺，也不想这样俺有没有出息。”
“俺也不想哩，俺也想天天看看老母，看看孩子。兄弟你说是吧？”
听到这句话我再也没能忍住，蓬头垢面，胡子拉碴，二十一岁一大汉，哭得像个娘们。他好像很懂我一样拍了拍我的背，安静地坐在我旁边，拿出怀里捂着的热酒，给了一杯给我。
“俺不懂文化，那首歌里唱的啥来着，一杯敬母亲，一杯敬小孩。干杯来，走一个，兄弟。”
我跟他碰杯，就着酒、眼泪、鼻涕、酸甜苦辣咸一并吞了下去，酒劲从喉咙里冲出来，我扶着他把今天中午吃的东西从楼上吐了下去，我肚子里的东西代替我跳楼了，我吐出的是我虚假的愧疚，是我的自私，是我的幼稚，是我对父亲的所有偏激。
那就是另一个我，他已经死了，而现在的我，正要重新赎罪。赎罪的第一步，就是收拾东西。
“哎！哎！哎！兄弟，你这收拾东西准备干啥去啊？”
“回老家。”我笑了，看着他，他也笑了。
“一路顺风，兄弟，代俺向你老母问个好。”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不一会我收拾好了行李，不要的都不要了，锅碗瓢盆，杯子牙刷，收拾干净，赶紧上路了。
“嘿！嘿！”他站在阳台上，朝我挥了挥手
“干什么？”我朝着他喊。
“忘记说了，新年快乐！兄弟！”
“新年快乐！”我笑着张大嘴喊道。
……
一切准备完善，我手里拽着回家的火车票，那是一张站票，已经被我揉的皱巴巴了。月亮高挂在天上，照得整个候车台亮亮堂堂，我倒是觉得这月光比起白天的日光，还干净，明朗。火车轰隆隆地到来了，待它停稳，我就上车，睡他个大天亮，明早就到家了。
我打开手机，拨打了那个拒接无数次的红名电话。
我的心里其实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这一幕，仿佛所有的剧本都已经在我的心底写好了，我无比的熟练，无比的兴奋，直到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想家，有多想我妈妈。等待接通的时间是漫长的，我不知道接通的那一瞬间我能不能鼓起勇气说出话，但是我知道不能再辜负她的期待。我回家了，我回家了。我回去把一切从头再来，我要回去好好读书，复读再考上大学，每个假期我都会回家，陪着她身边，我会养一只狗，因为我爸爸曾说过他一直想养一只宠物。我会让他们俩都看着，看着我毕业成人，成家立业，看着我结婚生子，我都会的。
“”喂？“电话那头传出了一个疲惫而强行打起精神的声音，无比熟悉的声线穿透了我的泪腺，我哭得像个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张嘴说道：
“妈，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