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

全函谷关的人都觉得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这七天来，太多的异象出现在这座边陲小城。
人们亲眼目睹了十年不见的天狗食月，几百年难遇的紫气东来。就算是足不出户的人，也能发现干涸十年的老井竟然再一次有水涌出。
暂且不说天象如何，关令尹喜最近也有点不正常。尹大人擅长观星，望气，读过许多书。自从那日紫气东来，他每天都要斋戒，焚香，沐浴。然后在太阳西斜时换上一身麻衣，正坐在关口，向东望去。
函谷关的人们倒也没想那么多，每天该干嘛干嘛，毕竟天大地大不如自己肚子大。起初还真有点人心惶惶，害怕会有土龙翻身，或者外族入侵，诸如此类的天灾人祸降临。但等大伙听那几个神神叨叨的方士说有贵人要从此出关，便安下心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不发钱发粮，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这两年收成不好，中原那边还老打仗，有时间该务农的务农，该打铁的打铁，日子终究得照常过。
又是一天太阳西斜，尹喜再一次正坐在关口望向东方。今天陪尹大人多站了一个时辰的戍卒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问道：“大人，已经七天了，您究竟在等谁？”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尹喜摇了摇头，苦笑着“但我相信天的语言。兄弟们到了换班的时辰就去歇歇吧，我再等一等。”
戍卒们互相看了看，行了一礼，走远了。
尹喜长叹一声。他想到如今自己把城中事务全推给副手去做，自己却因为相信天地异象，枯坐了整整七天，总觉得不妥。也许是时候走了，也许是我会意错了吧。仔细想想就算是圣人来又能怎样，能给人一口饱饭吗？府中已经有几日没吃过菜了，一天全靠煮粥过日子。
尹喜最后看了眼天边，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大风突然在这一刻吹过，漫天的黄沙在刹那间笼罩了整座城。太阳在瞬间被吞没，只留下隐约的一个光圈。
尹喜心中一紧，暗道不好。这是黑沙来袭前的预兆，要赶紧敲钟提醒居民避难。他猛地起身，腿却因为久坐一阵抽搐。“娘的！”尹喜大骂一声，也不顾不了那么多，用手臂拼命向前爬着。
叮铃～叮铃～
尹喜一愣，他听到了牛铃声，他怎么可能听到牛铃声！大风暴中，竟然还有牛铃能发出声音？
叮铃～叮铃～
牛铃依旧不紧不慢地响着，不受一丝外界的干扰，自顾自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有一股魔力，一股安抚世界的魔力。正在怒吼的风被慢慢抚平。尹喜的心也慢慢平静。
尘归尘，土归土。
空荡荡的入关口，浮现出一个影子，一头青牛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它的背上驮着一位青衫老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尹喜知道，他等的人来了。
尹喜顾不上整理自己狼狈的样子，挣扎着爬起来也不管腿上阵阵酸痛。赶忙挡在青牛前进的路上，一揖到底：“先生远来是客，愿为先生洗尘，尽地主之谊。”
青牛停下脚步，牛铃不再叮铃作响，牛背上的老人仿佛大梦初醒，看着挡在面前的人。默不作声。
尹喜以为老人没听到，再一次说道：“先生劳苦，愿为先生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