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中人》（六）影子

“所以他那些日记都在你那里？”
我和乐一一起坐摩天轮，上到最高处的时候，他说了第一句话。
“果然。”
“什么果然。”他看向我，不再是那种游离的目光，他这难得地集中，却让我觉得冷酷而陌生。
“果然，你认得他。”
他跟我一起回了家，我从杂物房里翻出了一个纸箱子，里面除了汪陈的笔记本，还有那四本书、令五的白色钢笔，那三张a4纸已经有些泛黄了。
“你看过么？”乐一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一摞黑色的笔记本，问我。
“你呢？”
他没回答，却反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
“汪陈刚死的那一段时间，你也是很久没上班，谁也联系不上你。”
“就凭这个？”他回头看我，我绕过沙发坐在了他旁边，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笔记本，递给他：
“我看了他所有的笔记，”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乐一翻开了笔记本。
“里面都是他虚构的小说而已。”他一页一页地看着。
安静了一会。
“这里面并没有提到我。”乐一看第一本之后说，
“反倒是有你的影子。”
“是后面几本有么？”他又拿起了第二本。
“不，都没有。”我说，他拿笔记的手顿了一下。
“过了这么久，我才发现，”我看着乐一，他也看着我，我第一次这么冷静的审视他。“之所以我感觉到他一直没离开，是因为在你身上，有他的影子。”
他愣住了。
“三年了，三年了，”乐一眼神又空洞了起来，他呆呆地看着墙上的挂钟，钟摆一左一右，咔哒咔哒地响。
“我确实最看重他，应该说，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但说是爱，我觉得不是。”
他起身，走到窗边，今天也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但是下起了雪白的团子，噼里啪啦地拍在窗子上，马上就化了。
“我有错么？我只是想找到真实，找到一些靠得住的东西。”
“他是我所见过，最真实的人，有时候……我觉得，只要相信他就可以了。”
“好像什么都可以不用想，只相信他就可以。”
“……或者说，你只愿意相信他，”我站在乐一身后，突然觉得他的脊背没那么宽阔了，甚至瘦削无力，从前我不止一次地想象自己会靠在上面。“所以，他对你来说就是最真实。”
“那你呢？”乐一忽然回过头，情绪很激动，“你……你不相信他么？他那么喜欢你！”
“我不相信他。”
乐一露出那以置信的表情，五官都揪在了一起，那是我见过他最丑的样子，他从前永远是云淡风轻的。
“……他为了你去死！！！”好像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乐一把脸埋进了手里，跪在地上低头抽泣起来，颤抖着喊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