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蝉之翅
那时的学校没有大操场,没有高高的教学楼,全学校最宏伟的,只有那校园中央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粗壮的树干我们三人都抱不过来。
那时候,与那些整天抱着足球去教室后面空地的同学不同,我最喜欢的就是在树荫下开着那老古董的收音机,听各种各样的评书和各种各样的歌曲。
每每傍晚下课了在树下打开收音机,听上一章刘兰芳的杨家将,开讲不久便会引来一群人安静的坐在旁边,静心聆听。每到紧张处大家都攥紧拳头瞪大双眼,每到悲伤处众人又同时唉声叹气,为书众人打抱不平。
半晌,评书讲完,众人渐渐散去,途留我一人斜靠树下,也懒得关收音机,静静地听继续放下去的歌。
一句朗朗上口的歌词随着熟悉的音乐脱口而出,下一句竟被人接上,我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个穿戴比较朴素姑娘手执画笔画盘正往这边观望,四目相对,我们都害羞的低下了头。
“你也喜欢这首歌啊。”我还在组织语言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她居然开口了。
我显然没有想好该说些什么,含糊做答:“是……是啊,这个歌手的歌很棒。”
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便在画盘上沾了几个颜色,挥洒到面前的画布上,画的很认真。半晌,我才发觉我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抱歉的移开目光。
那日后,每次听完评书的人群散去都会看到她在不远处挥舞画笔,既然他爱听我索性多坐一会再走。就这样,那个爱穿米黄色裙子爱扎长长麻花辫的女生伴我度过了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临走前,她叫住我,递给我一张肖像画,一个少年靠在树上,咬着下嘴唇,微闭双眼,一副享受的样子让她画的有些像便秘,而当时的我却只感觉……画好看,人好美。
数年后,我坐在飞机靠窗处敲打着笔记本电脑,乏味的工作弄得我晕头转向,揉了揉太阳穴,睁开双眼,一双仅存与记忆中的面貌浮现在眼前,我楞在那里,那双瞳变得深邃,那不加修饰的面庞已经多了几分世俗,唯一变化不大的就是那脑后的马尾,虽剪短了许多,还好却存在。
“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恍惚间她已经走了过来,原本身高并不出众的她竟然做了一个空姐。
“你还记得我吗?那个爱听收音机的。”我显得有些激动。
“嗯……”她在思考。
我哼唱出第一次她接出来的那首歌,歌词早就模糊,顺着音乐轻轻哼。
“是你?”她仿佛记起来了。
“嗯,谢谢你的肖像,现在还画画吗?”我问。
她苦笑:“我画的东西不迎合大众的审美吧。”她自己调侃道:“能欣赏我的画的人也就只有你和我丈夫了。”
“嗯,挺好的。”
一阵尴尬的平静后别的乘客需要服务,她挥挥手,下次再见吧。
我身边靠窗的座位处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也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脸的天真无邪。
“爸爸,那个阿姨是谁阿?”
“阿,是爸爸以前的同学,和你一样也喜欢画画呢。”回过头,发现女儿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她面前的白纸上,边画边看我。
稍后她把蜡笔放在一边,把画举了起来。我仔细观看,是画的我,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性,可能是想画皱眉头却没画好,表情活生生像便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