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生不逢时(2)

–“还不快给皇上和皇子道歉！”
孟鹤堂抬眼，对上了师父投来的坚定的目光，那目光与之前自己不爱练功时师父要罚他的眼神一样，是不容他置疑的坚决与坦然，可眼中稍纵即逝的怅然若失还是没逃过孟鹤堂的眼睛。孟鹤堂孝顺，师父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和寄托，在师父心里，他一定也是。他想问，想问师父没有自己要如何安度晚年，要由谁来为他养老送终，可是他不能。师父了解他，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心，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一个不常有的微笑，似在跟他说，孩子你放心去，师父会活得很好。
可是，哪里会活得很好，孟鹤堂心里都知道。
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猛地抬起头，收回了因落泪染上的哭腔，坚定地说：“皇上，草民愿意，多谢皇上赏识！”
一个头磕下去，眼泪又不争气地往外冒，感受着背上师父的手轻轻地拍着，安慰着他，他才意识到这可能是爷俩最后一面了。孟鹤堂现在太想抱着师父嚎啕大哭了，可他现在却只能深深地扣着自己的掌心，压抑着内心的想法和夺眶而出的泪。
–“皇上，我这小徒弟年纪还小，草民怕他不懂规矩，还请皇上许草民些许时间，容草民给我这小徒弟嘱咐几句，也好日后伺候小皇子。”
伏首及地，换来了爷俩到寿宴终止之时短短的不到一个时辰的独处时间。老爷子看着小孩儿被泪水浸红的眼眶，有些心疼。抬手拭去他仍挂在眼角的泪痕，叹了口气。
–“孩儿啊，你我终是没那缘分啊……”
揉了揉孟鹤堂软乎乎的头发，师父收回了手，背过身去。
–“记得，伴读不仅是要伴他读书，他的生活起居同样要学着照顾。进来进去客客气气，别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不该惹的事儿。”
孟鹤堂也就耳朵听着，心里想着别的事儿，只是跟着点头，也没有别的反应。突然，师父转过身来看他，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别动别的心思。这帝王家的事，可不是你我敢掺和的，切忌！”
老爷子倒不担心孟鹤堂在照顾人方面会有什么闪失，只是这孩子重情，怕是动了什么心思，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
孟鹤堂点头，跪下，磕了几个头。师父将他扶起，掸去身上的尘土，笑着摸摸他的头。
–“去吧，别让人等着。”
说完，转身，就跟着从大殿之中出来的戏班子一起，头也不回地出了宫去。他知道，让孟鹤堂放手，太难了。
就这样，孟鹤堂迷迷糊糊地就入了宫，手里只抱着他师父亲手给他做的京胡，再无他物。
照顾人，孟鹤堂很有一套。之前师父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要了老爷子的命，当时才7岁的小孟儿没日没夜的在床前伺候，也多亏了老爷子意念坚定，也是阎王爷感动不舍得收他，最终还是挺了过来。那阵子孟鹤堂就白天在屋外不远处的集市上卖个艺挣两个钱，晚上回家就在路上买两个包子一个馒头，在路上把馒头吃了，回去把包子给师父吃。就这样日复一日，老爷子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身子骨虽不如从前硬朗，但用他自己的话说，阎王爷暂时还收不走他。照顾人这方面，孟鹤堂算是无师自通，跟着从小带周九良的奶娘后面，学了一天不到就基本了然于胸，连奶娘都夸孟鹤堂是个聪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