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蓝与红釉
我并不讨厌瓷器,即使它们易碎,并且常常以残缺之态示人。但也说不上喜欢,即使它们清秀的姿容里,时常隐现着妩媚的青山。就如同“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文章,亦不存在彻头彻尾的失望”一般,我只能在喜爱与厌恶之间摇摆,并且努力站在介乎于两者之间的边缘地带,以克制而冷静的步调往复踱步,试图寻找隐喻着喜恶的蛛丝马迹。
岁月不饶人,瓷器又何尝饶过岁月。当门环惹了铜绿,石阶引来青苔,瓷器的釉色却依然恒定。荒诞的是,千万分之一概率而烧制成的釉色却拥有着恒古不变的持久,它从一个极端去往另一个极端,并藏身于岁月微小的细节里,让人忘却它来之不易的形成。
瓷器的釉色琳琅满目,唯有霁蓝与红釉最惹人注目,它们是最像人的瓷器,亦是最微乎其微的差错。霁蓝瓷似是少年书生,有着月霁风清的容貌,不究人情世故,却也深邃若蓝。但红釉无他人可喻,只是与晚明的柳如是有着七分的相似。他们的罗裙都会沾染血色的酒污,他们的双眸都看不惯腥野的荒原。
霁蓝与红釉,它们若是掺合在一起,会生成一种奇妙的颜色:藏蓝。我相信少年的心性会影响红尘的世俗血腥,蓝色的深邃亦会包容娇艳的红色。藏蓝之中又隐含着一抹鲜红,两者融洽,彼此宽慰。瓷器易碎,愈发残缺,愈显珍贵,譬如月满月亏,譬如人聚人散。
纵使冷静而克制,却也难抵心绪与瓷器的相仿,我不得不停下步调,循着喜恶的蛛丝马迹,推移着疑惑的眼神,不断又不断的窥探着瓷器上的釉色,釉色里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