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1999年7月21日,妹妹终于离开了我。那天下午我背着妹妹从新开的西餐店——托斯卡纳出来,不知道该去哪里。在河堤上吹了数小时热风后,终于,当夕阳为妹妹披上她再也没有机会看一眼的婚纱时,我决定回到医院。
一
我叫辉,结婚将近二十年,妻子叫惜,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我一直觉得妻子跟妹妹很像。我指的不是外貌,而是性格与说话时的语气。说实话,二十多年过去,我已无法清晰忆起妹妹的相貌。如果现在倚着沙发闭上眼,我倒是想起了与妻子初次相遇的场景。
那是1999年7月21日夜,晞的离去令我很——现在想来,当时充斥我内心的竟不是悲伤,更多的或许是烦躁。于是,我走进了平日里一个人常去的隐藏在商店街最深处的小酒馆——温柔乡。
“莉斯,酒!”我径直坐到吧台前。
面对我的反常,莉斯没问任何问题——连要什么酒都没问,只是在把一瓶威士忌放到我面前时在我耳边说:
“有个叫惜的女孩从下午一直等你。”
“晞!”我如同着了霹雳一叫了出来。
“不是‘晞’,是‘惜’。”莉斯满眼爱怜地看了我一眼。
意识到自己空欢喜一场,我抓起酒瓶往嘴里猛灌琥珀色液体,同时不耐烦地扫视酒馆。然后,我呆住了。
酒馆堆着杂物的阴暗角落有张桌子,是平常我坐的地方。但现在,那里被一位背对我的少女占据——我肯定她就是惜,尽管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她的背影让我不能自已,那是妹妹的背影:挺得笔直,但却感觉不到阳光的气息,似乎只是把弯曲的树干硬生生掰直,然后钉到白布上做成标本。妹妹的背影总是给人一种病态美。
就在我出神时,惜回过了头,目光如水,粲然一笑。
“晞……”我只能发出一声呻吟。
惜又笑了起来。
那天晚上我带着惜回了自己家——她不肯说自己住哪。抚摸着惜的肌肤,我意识到这是自己一直想干又始终没能干的事。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射进卧室,我发现惜安详的睡脸上带着泪痕。
我睁开眼,看到妻子又在忙碌。儿子女儿的大学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她正专注于打扫他们的房间,都顾不上理我。这熟悉的场景带来的安心感,使我又在沙发上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