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 冬临春未暖
是耀眼的白光,是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是浑身的剧痛,是耳边急促脚步声带来的恐惧,还是那一句模糊不清似呢喃的话语:“活着。”
张云雷醒来时,睁眼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随后仿佛睡梦中的身影与现实交织最终重合,随着全身的痛感一点一点觉醒,眼前身影越来越清晰,是一个胡子拉碴,瘦的脱相的杨九郎。被他笑称一线天的小眼睛里通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熬的。他有好多话想跟眼前的人讲,但最终无奈放弃,只能提起一口气提醒这个笨蛋:“杨……九郎,你,你压我管了……”看着这人手足无措的傻样子,张云雷不禁弯了弯嘴角,真好,幸好我还活着。
杨九郎对于那天的记忆很杂乱,能记住的仿佛只有那随着消息传来时心脏突然的一下停跳。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怎么跑去机场,怎么乘上飞机,又是怎么在飞机平稳以后,手颤抖着向张云雷爸爸发送了视频。他只记住了那一刻的心脏停跳带来的死亡的感觉,是最接近张云雷的感觉。
他打开手机,没去看南京当地新闻那些打了码的,毫无生机的张云雷,他还是想亲眼看看他。看着ICU通红不灭的灯,他忍不住无声地流泪,不管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他撕心裂肺地宣泄着自己的恐惧。所以当那人睁开眼时,杨九郎才真正觉得自己也活过来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看着那人一双眼睛弯弯的看着他,杨九郎觉得就这样一辈子也挺好。
张云雷醒来,让众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能活着就最好了。但接下来怎么向他说明伤情却是让众人犯了难。来照顾张云雷的人都避讳着这个事。张云雷自己也大差不离儿地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却也因为没下确切通知还怀有一丝希望,于是与大家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此事。
张云雷还是伤的太重,每天清醒的时间都很短,但他每次睁眼都能看到杨九郎忙前忙后地查看点滴,帮他掖被子,见他醒了问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虽然身上还是很疼,但每天看见杨九郎活蹦乱跳的,他自己仿佛也充满了活力。
那天,张云雷刚从梦中醒来,依旧是上刑一般的疼痛贯彻全身。睁眼却没看见杨九郎,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这个时候他才有机会想想自己未来该怎么办,杨九郎在时从不给他机会东想西想。他得好好考虑他的未来,有关于杨九郎的未来。
他一闭上眼睛,昏迷时那个梦又浮现在脑海里,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那也太荒唐了。
这是做事病房的医生进来了,见他醒着还惊讶了一下。按照惯例检查完他的情况,医生缓缓的用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让人绝望的话语:“听说你是说相声的,你这腿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趁着年轻早点考虑考虑换份工作吧。”听到这话,张云雷眼底的最后一丝光闪了闪,最终还是灭了。
自己猜测到是一回事,被正式告知又是另一回事。
张云雷撇过头,看着在医生后面刚推门进来的杨九郎愣在那里,他敛下眼里翻涌的情绪,不言不语。
这一纸判决是终是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