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簪

那支簪子落在地上，断了。
一
十三年前，周家还临水而居，和陆家曲家一样，住在手艺人聚居的地方。随遇而安，安居乐业。
周家做首饰，陆家苏绣，林家花木，曲家木工……
后来，周宿将一支红莲簪带到京城卖，被多位小姐看中，最终贵妃以一百两黄金高价买下。
此后，周家便渐渐发达，换了大宅。开始让家仆在各家买东西，再由孩子送过去。手艺人的孩子都早熟，刚刚会跑就知道学手艺，帮爹娘买东西。
“我们……不一样了。”陆方辞拍了拍吵着要去周家大宅子玩的妹妹的头。
妹妹不吵了，低头理起绣布。
陆方辞弄好线头，发间一支七骨桃花步摇在阳光下淌出柔和的光泽。这支步摇还是周宿送给她的。那时周家还未发达，他们也还在一起玩闹。
今非昔比。
陆方辞将一包衣物璎珞送去了周家，趁他们不注意，翻进了周宿的别院。
二
梧桐簪上落了一滴泪，顺着簪子的轮廓滑落，洇进下面放着的一沓宣纸里。
他和她青梅竹马十三年，结局竟是命本殊途吗？
周宿取过梧桐簪，握紧。
簪子闪着微光。
“方辞，命本殊途是你应说的吗，门当户对这种话你为何要信——？”
簪子的光暗淡了。
此后，周宿大病不起。
陆方辞跪在寺庙的莲花垫上，虔诚地求签。烟雾迷蒙中，她哭红的双眸看不真切了。
“上上签，梧桐，牡丹亭。”
她不解。
上上签，便上上签罢，她信了。她不想嫁给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侯爷，他只是看上了她的貌。可是她无可奈何。她知道，再怎么耗下去也只能是这个命运……她除了信这一杆单薄的签，别无他法。
她嫁，于陆家，是高攀。周宿大病不起，命数将尽，他们之间更无可能。
那便是好事罢，嫁。
晃悠悠的骄子里，大红盖头下满泪痕。她发上的桐簪无意落下，滑至手边。
侯爷的身影出现在车帘外。
簪子扎着她的手。
身影近了。
她握住簪子。
身影更近了。
簪子很凉。
“我……悔了。”
侯爷看车内时，陆方辞的血流了满车。一支满是血的簪子落地，断了。
“梧桐树，雄雌合，一死俱损情意真。牡丹亭，死后合，束手无策泪潸潸。”
童谣远了。
梧桐簪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