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五月的南方已是燥热难耐,窗外的知了叫唤个不停,惹人心烦。
沈书白放下手中的工作,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旁静音的手机跳出一条新消息。
【徐晓】我回国了。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出来喝一杯?
望着那个深藏在心底的名字,沈书白一时有些怔忪。顺手拿起手机下意识地回复。
【沈书白】都行,最近不忙。
其实他很忙,忙到恨不得在办公室里搭个灶支张床,吃喝拉撒睡全在这方寸之地解决。
对方不再回复,大概是还没安顿好就给他发了消息。
暮色缓缓降临,知了的歌声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清晰,伴着屋外空调机运转的声音将午后的燥热冲刷殆尽。而回忆在这时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来。
那是高考前的一个月,偏远的南方小镇湿热得让人难以静下心去复习。知了聒噪的鸣叫伴着头顶咿呀的风扇协奏出一曲独属于夏日的乐章,送走了一届又一届的学子。
午后的教室显得空旷而又安静,只余头顶的风扇还在悠悠地盘旋,不时发出咿呀的声音。沈书白心神不宁地演算着一道三角函数大题,两条过道外的徐晓不知在写着什么,只知道密密麻麻似乎非常复杂。
只有两个人的教室,气氛安静地有些诡异。
磨蹭着写完最后一道题,沈书白见时间不早便趴在桌上小憩。
才阖上眼不久,一片阴影为他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他心中又惊又疑,却感到一股温热气息缓缓靠近。
一张叠得方正的纸被塞入他掌下,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唇上竟贴上一个温软物什。随着唇畔的触感逐渐加深,那些深埋于时光中的记忆也逐渐解封。
从小到大,徐晓都是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自沈书白初中时误打误撞考进重点班来,沈书白就没有一天不是在父母念叨着徐晓有多好中度过的。
可永远都是吊车尾的自己是怎么跟徐晓混熟的?沈书白记不清了。等他意识到徐晓于自己而言是不可替代时,徐晓似乎已经陪了他很久。
那些一同上学放学,一起在图书馆里温书的日子显得格外平常,以至于昏暗路灯下不经意间纠缠的手也显得理所应当。
六年的光阴悄然而过。
徐晓浅尝辄止地停下了那个吻,取而代之的是那只温暖的手在他头顶揉了揉,力道温柔。
沈书白不敢睁眼,攥着掌下那张叠得方正的纸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梦中徐晓温柔依旧,两人相伴而行,一生悠悠过尽。
窗外知了的鸣叫声似乎又大了些,一旁手机屏幕亮了又灭。沈书白收回思绪,拿起手机在屏幕上虚点几下,又将手机丢回原位。
他从钱包夹层里掏出当年那张纸,折叠处早已起了毛边,雪白的纸也已泛黄,只有潇洒字迹一如往昔。妻子看到曾笑话他,都毕业这么多年了,还留着这一纸公式有什么用?他只是笑笑,并不回答。
后来徐晓出国留学,娶了金发碧眼的美国姑娘。那些年少时暗藏的情愫,都因时过境迁纷纷飘散。
沈书白想起念书那会,草稿纸上写满了徐晓的名字。可那些相伴而行的时光,终究是回不去了。
一梦三生忽已过,满纸荒唐与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