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行

城邦的守卫慵懒地靠在大门的一旁，那扇涂有金色染料或是金粉的大门半边敞开，像是一个醉汉昏倒在路边半张的嘴巴，异邦人望向不远的地方，一个山丘上升起了四道直通天际的黑色浓烟，眼前的光景让他想起了他在边疆领做随军医生时赛克人来袭时的狼烟，不，那是通往死者国度的黑色旋梯，无数的尸体或是被当做尸体的活人被扔到那里统一焚烧，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听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毫无疑问，即便是最优秀的死灵法师也没法让尸体发出如此真切的声音。
“死神行于天地之间，
苍白的骨马，在座下呢喃，
暗淡的黑日，嘲笑着凡人的苦短，
死神转过头，黑日也将寂默无言。”
这诡异的诗歌丝毫没有让他能够对眼前腐烂的环境视而不见，反而让他对空气中的尸臭更加敏感，于是他拽了拽面具的皮带，这似乎没什么用，浓郁的香料味和焚烧尸体的味道混杂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一股湿热的液体从他的食道中翻涌而出，若不是他立刻仰起脖子，那肯定会让晚上吃的那三块培根和一块掺了木屑的黑面包充满他的面具。他从大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个盖有老旧蜡封的破旧卷轴。
“法绍尔医生，这是来自铁峰堡领主安德鲁伯爵的通行证”
守卫只掀起帽子瞟了一眼，法绍尔敢拿他所有的钱去打赌这个守门人肯定没有看通行证。
“医生？你们来晚了，紫水港已经完蛋了”
法绍尔刚张嘴想询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但是守卫没给他这个机会
“一周前来了八个医生，半个月前来了十几个，但他们现在”守卫望了望那几个通向死者国度的黑色旋梯“知道了吗？你要是还想进去就进去吧，不过我建议你脱下那个该死的鸟头，否则你会吐得满脸都是”
法绍尔没有理会守卫“善意”的忠告，他点头示意后便穿过了大门，进入了这座地狱的桥头堡。
城邦中到处响着清脆的铜铃声，带着白色头套的教会人员提着发出诡异白光的魔光灯伴着一辆又一辆运尸车穿行在流满黑脓和红酒的街道上，死者的脸在白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扭曲狰狞。看起来教会动用了所有能动的人力车，至于马，早就死光了，但是仍然有大量的尸体和半死不活的病人横在路边，而一些教会人员则拿着皮鞭抽打着自己赤裸的后背，吟诵着引人入睡的经文在道路上游行，法绍尔知道这种行为会加速传染，但是他没说，因为正如守卫所说的，这座城市已经没救了，与其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进行毫无意义之事还不如独善其身。一路上有好几个病人抓住他涂满羊脂油的裤脚想要他用治愈法术或是草药来抽干或是净化那些该死的黑脓，法绍尔在铁峰堡的一个小地下室里解剖了八具尸体，就因为这个他被驱逐出了铁峰堡，这些得了黑脓病的人，无论是皮肤还是肺叶，都已经被名为黑脓病的贪食蠕虫啃食殆尽，那诡异而病态的形状让他想起了被水泡过几天的活蛆奶酪。
他或许能抽干黑脓，但这也无法阻止死神在这些羔羊的耳边低语死亡。他用自己的匕首刺进了第一个向他祈求的人的脖颈，利落的死亡才是他能给出最有价值的礼物，第二个，第三个，到了第四个的时候，他的手稍微滑了一下，匕首的握把和刀刃断成两节，刀刃则卡进了那个人的喉管，他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死死地拽着法绍尔的手臂，法绍尔一时乱了手脚，他将另一只手压在那可怜的病人的胸口开始默念在教会学校里学会的祷词，漫长的两分钟之后，病人的手渐渐松开，就这样死去了。法绍尔并没有感谢所谓的祷词，神早已抛弃了这座城市，所谓慈悲的万物之主，也不过是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