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

“皇后娘娘。”
一青衣侍女跪侍于榻前，涕泪涟涟。榻旁坐着身着龙袍的帝王。
榻上女子，面色晦暗，苍白无色。眼角一滴泪，梨花带雨。
可惜是枯败的梨花。
帝王怯怯向她探了探手，却在目光触及女子绝望的神态时弹了回去。
她定定盯着尊贵的王，半晌才开口，眼角的泪也随之落下了。
“你这些年可还欢愉。”
那人眉目怔忪，一时竟有些恍惚。压低了声音，扯了扯唇角才苦笑着开口：
“朕，不曾。”
“那臣妾便放心了。”
“我们到底是做了一世的怨偶。”
“我十六岁的时候想，就算你恨我，我也要嫁给你，保护你。”
“只可惜我未曾看见你抗拒的神态，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如今臣妾三十六岁，众叛亲离，皆拜陛下所赐。”
“陛下，你当真这么恨臣妾。”
眼前人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扎在天子的心上。他张了张口，最终合上了。
“臣妾，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你说。”
“臣妾这一生都圈在这大内之中，不得自由。还望臣妾死后，陛下能将臣妾化成灰，洒在大漠，放出这紫禁城。”
皇帝手轻微抖了抖，眼圈已有些红了。仍扯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已经到了嘴边的“我们换一个愿望好不好”，最终也只留下了轻轻的一句：
“朕允你。”
“臣妾，谢主隆恩。”
她偏过头望着窗外，天空漆黑如墨，窗边的雪已开始化了。
她嫁给他时，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冬夜。
下辈子，不要再见了吧。
姑娘勾起一个平生最灿烂的笑容，一阵凉风吹过，床边的蜡烛——
熄灭了。
【番外】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皇后林氏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
“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恭承明祀。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贬为庶民。”
“死后不得葬入皇陵。”
一纸废后诏书，算是为帝后这荒唐离心的二十年作结。
玉阶之下，众人大都面露喜色。
唯独高踞于上的陛下双眸微红，龙袍之下的双手青筋暴起。望着远处的的殿门，神色莫名。
未等圣旨宣完，便已离开大殿，向宫门方向疾行。
一步一回忆。
想必此刻，她离开了紫禁城，去往她魂牵梦萦的大漠了吧。
“陛下，你当真这么恨臣妾。”
她的声音无端出现，缭绕于耳畔。
空气似凝滞了。
高高在上的陛下猛地跌坐在地，旁人要扶却被呵开。
众人这才发现，陛下双眸盈泪。竟露出了一副孩子丢失蜜糖的神态。
他直起身子，猛地扯掉头上的帝王冠冕——
“我爱你。”
“这次，我来放夫人自由。”
一滴泪打在龙袍上，很快不见了。
注：圣旨大部分内容来自百度。
一纸废后诏书，是皇帝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