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之一

天黑了。
我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高速路面上的荧光材料在来往车辆车灯的瞬息照耀下不断闪烁。把它比作天上的星星是不合理的，其实我不曾见过会眨眼的星星。
太黑了。
已经很难看清楚路面。只有黄色的线条提醒我，我还站着，站在地上。我走到公路中央，站在黄色的线条上。那是一叶小舟，荡漾在漆黑的夜湖。本该高速行驶的车辆打着远光灯，按着喇叭提醒避让，我望向车，它越走越慢，在我面前停了下来。远光灯没有被关闭。
我知道我该被车主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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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回荡着未曾闻过的防空警报。人们慌忙逃窜。一颗炸弹贯穿进了市中心，一时火光四起，尖叫连连。
防空洞挤满了。老人们把机会让给了年轻人，年轻人把机会让给了孩子们，孩子们围住老师和父母，不让他们出去。但防空洞还是有限。
我们来晚了。
老师带着我们躲进了一个山洞，有的人身上除了衣服和钱，一无所有。思奇带了一本书，书的封面书脊和封底，一无所有。我身上有一个罐子，里面灌满了工业酒精。
我们就在山洞里，望着远处光亮的城市。老师向我们讲述西南联大的故事。
山洞中有一个深坑。
深坑很深，跳下去不会受伤，爬上来也很容易。但它还是很深。
坑里有光亮，是火的光亮。思奇掏出了书做燃料，我掏出了酒精。当它们都要烧完的时候，我们打起了钱的主意。他们不愿意掏出纸币，宁死不屈。我们只好作罢，看着深坑里的火变得微弱。我们已经不打算责怪他们了。
班长在坑中发现了一盒鸡蛋。她让我挑一个。我掂了掂每一个鸡蛋，挑了一个最重的。
她问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还没有想过。我说了一个不是那么容易的梦想：“年级前十。”
班长不说话了。
有人在坑壁凿了一个洞，在洞里也凿了一个坑。我发现鸡蛋是那么脆弱，蛋壳已经破碎，有些地方只有卵壳膜还兜着沉重的鸡蛋。
我不舍看它被我折磨至破碎，我顺势敲开鸡蛋，将内容物倒在坑壁中。借着光看见这个鸡蛋里有三个蛋黄。
火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