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鱼

老鱼
老鱼不老，约摸三十来岁的年纪，我喊他叔叔都是看辈分。只是胡同里那些不长眼的小屁孩被他收拾的惨了点，不得不见面就喊爷爷。老鱼是个很厉害的狠角色，包括但不仅限于敢在我跟班里某个不对付的人放狠话之后提拉着拖鞋，穿着大背心来学校门口接我。别人一看到丫后背上的大片刺青和刀疤，不用他动手就能吓退十米开外了。
“下次这种事别找我了，跟小孩子动手折我的范儿。”老鱼把我干瘪的书包挂在自肩上，顺手从我手中准确地把鱼豆腐顺走。
“我知道，你只跟正厅级以上的人动手，”我低头翻了翻手里的纸杯，发现那真的是最后一串鱼豆腐了，“我也没想真的揍她，她那么怂，看见你就能吓哭了。”
属于高中的夏天，印刻着法桐连成片的树荫，蝉声还没有响起来，老鱼左手拎着啤酒，右手反握着竹签子。等红灯的时候，竹签子被他耍得飞起，跟他玩刀的时候一样花哨。
“怎么，还怕有坏人啊？”我半开玩笑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签，轻笑了一下，“坏人是抓不完的，我拦不住他惦记你，好歹不会让他当着我面惦记你。”
我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么敬业，你队长知道么？”
老鱼老了，他不用再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担心一句梦话就暴露自己。他不用千里奔袭去追一条不靠谱的线索。也不用随身揣着一把刀，在路过派出所的时候默默攥紧拳头。
有年清明，我翘了下午自习，陪着老鱼去了墓地。熟悉的套路，不熟悉的人。我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想起当年入团时见过的一排排烈士，山河安好，国泰民安。
老鱼难得脱了那身老大爷般的着装，穿了一身藏蓝色的作训服。他说，那是他还在学校时的衣服，那时候的每个人都穿着这身衣服，想着有一天成为国旗的一个角，充满豪气的走过十里长安街，站着，哪怕是躺着。
后来，只剩下老鱼自己，拎着一瓶啤酒，落寞地在晚上走过，身后是灯火通明的长安街。
“鱼叔。”他坐在地上，正对着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我低着头叫了他一声，他没有应我。远处的夕阳已经要沉入山底了，鎏金般光芒洒满大地。每个人的姓名都被镀上金边，同样发光的还有老鱼的肩膀。
“你来，他们会开心的。”老鱼忽然说。我眨眨眼，原地立正，朝他们深深鞠躬。起来时，眼角发烫，鼻头微酸。
“谢谢你们。”
我只有一个老鱼，一个一只脚踏在生死边缘，固执的用鲜血洗涤警徽的老鱼，一个会光着膀子陪我胡闹的老鱼。可这世上有很多的老鱼，他们用青春和生命成全了更多人的梦。
大冰写过一篇文章，叫《老兵不死》，我只希望，老鱼，不朽。老鱼们，永垂不朽。
老鱼，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