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原罪

“吾从来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以何种身份，何种感情。”周围很暗，星光飘摇着穿梭在镜内镜外，如同迷路的鬼魅，映照着无血色的脸。
“思考无用之事还有什么用处呢？”精致的嘴角扯出讥讽的弧度，质辛无情地笑着镜里那个脆弱纠结的自己。
记忆残缺到无法弥补，仔细看去还蔓延着血色。
是楼至韦驮的血，浸透所有惨淡的空白。
楼至韦驮，一个被烙刻在耻辱柱上的名字，听闻他曾触及天际，那是所有人可望不可即的奢望。
陈年旧事像是蒸发了一样，连只言片语都再寻不得。
质辛有时也嘲笑自己太过在意过去，他早已不再是那个竭尽全力也要追问自己来处的稚子，为什么还要在意那个遥远得陌生的名字。
在他的生活中，从来都没有楼至韦驮的痕迹。
他也曾心血来潮努力过一阵子，终于在荒山乱草之中找到一处残碑，字迹斑驳不可辨。
何人葬身于此，又是何人将他安葬？质辛只能确认这不是楼至韦驮。
那可怜人尸骨无存，这一点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
他踏过楼至韦驮曾一捧一捧吻过的黄土尘埃边缘，重复着一声叹息，在他无知无觉的时空，楼至韦驮也是这样叹息着，匆匆送别挚友。
“蕴果……谛魂。”他甚至不敢出声啜泣，只是伏地喃喃，像是说给地下那人听。
“蕴果谛魂。”
“蕴果谛魂。”
仿佛穿越亘古。
质辛的手抚上仍旧有些棱角的碑石，心不在焉地摩挲着，直到皮肉被划开细微的伤口。
温热的血滴霎时分成无数道血丝疯狂游走，在他眼前展开盛大而凄美的浮世绘。
他突然意识到这并非无字碑，而是被风化腐蚀的五封莲残块。
“原来，你最终的选择是与他同归。”质辛退后几步，看着浮世绘缓缓展开:“楼至韦驮，这就是你与蕴果谛魂的过往么？执意隐藏却又割舍不下的过往。”
画卷太过庞大，许久还未完全展现，但可以看出楼至韦驮和蕴果谛魂占了很大一部分。
“呵，果然，你与他的人生交织得还真是紧密呢。”质辛不自觉地攥紧了拳，狠狠剜着掌心的皮肉:“真可怜啊，楼至韦驮，你把自己尽数托付于他，他最终不也背叛了你么？”
但楼至韦驮，你将自己的记忆藏在这里，想让吾看到什么呢？你有没有想过，看到你对吾的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吾还会像从前一般愤怒，悲伤，崩溃么？
你错了，楼至韦驮，吾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将你彻底遗忘，正如你遗忘吾一般。
最开始的画面很高，质辛仰头也只能勉强看到一点。
他看到楼至韦驮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走向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带着温柔的眼神转身睥睨，在他身后，千里春风吹开万池金莲。
一瞬极乐，一步炼狱，一地枯骨，一池残荷。
原来他是那么值得仰望的人，满身暖意却又拒人千里。
蕴果谛魂，你究竟有什么能为，让他对你如此着迷？
不近烟火，却入凡尘，看见了吗？这就是你的错，楼至韦驮。即便你是天之佛，你也担不起众生这两个字，你会被拖垮压死，与其成佛，倒不如成魔要痛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