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一只黑猫

刮了一夜风，呼呼地，偶尔带着哨音，树叶沙沙的响，吹得人意乱情迷。
睡不稳，起来，在阳台上坐着。
天光乍现的时分，花园里来了一直黑猫。
悄无声息地，像从阴影里幻化出来的一样。
脚步沉稳，慢慢踱到睡莲缸边喝水。
它好像很渴，喝了好久，我在屋里看着，它一直没发现。
黎明的光还很弱，瑟缩隐晦，那猫就是个静静的影子，伏在水边。
然后它起身，慢慢穿过绿植，在月季丛里蹲下了，若有所思的。
白月季正开，晚风吹落一地的花瓣，黑猫就蹲在花瓣上，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古铜色的大眼睛映着晨光，很天真，没有敌意，不凶。
这猫长得真好看，一水儿的黑缎子样的皮毛，圆脸，衬着园子里的白月季，妖异无比。
我想他可能是饿了，转身去给他抓了点猫粮，再回来时，他已经走了。
想起好多年前我养的小德德了——一样的黑缎子似的皮毛，亮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就是这样天真，什么话都在眼睛里呢。
后来他病了，医生说是先天缺陷，长大就会出问题，只能增加营养。我只能天天给他塞药片，他不吃，闹。
我哄他：“德德，好好吃药，吃药嘴就不溃疡了，就能多吃饭哦。”
他不信，又蹬又咬。
后来一次打针回家，他半路逃走了。
再后来我一直没找到他。
几年后，我去了青岛工作，夏天的某个晚上做了个梦，我梦见就在我车里的后座，跟个十六七的小男孩在一起聊天，那个男孩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毛皮衣服，大大的眼睛，看着我笑，问我，你好嘛？最近怎么样啊？
我说我很好，你怎么样？过得还好么？
他还笑，说挺好的。
随后我就醒了。
隔天我把这个梦说给一个信佛的朋友听。
那人说，这就是你的那个黑猫，他怕是已经超脱了吧？所以才能褪下那身猫皮，这是给你托梦来了，跟你告别呢。
——然而我并不想告别。
真的，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