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本方圆》第1话——那天我陪老婆看雪，突然爸爸闯进家门……(3)

“善矣……我儿啊，你今年也已弱冠了，孔夫子在你这个年纪和你一样，也是有妻成家之人了，你可知道，他成家以后去做了什么？”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当然是去立业了，孔子做委吏乘田，步入鲁国仕途，从此开始了他的内圣外王之路。”
“你呢？至圣先师，已然为汝之楷模，汝欲何往呢？”
“至正五年，八年，十一年，十四年，十七年，还有今年，每三年一次，三月间都有科举，父亲可否让我一试，以期跻身仕途，光宗耀祖。”②
“自至正十一年，刘福通起事以来③，义军之火已然于大江南北成燎原之势，宋虽复国，但是为父我却觉得，历代义军，不过反贼尔，殊难成事，但元室江山病入膏肓，也必定是朝不保夕了。与其让你在家待着无事可做，蹉跎岁月，不如你北上大都，为父有一老友，在京为官，你可在他手下任事，父亲予他手书，他必爱你如亲子一般，你不必挂怀家里，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果有此意，父亲这就安排你去。”
“不知叔父官居何职？”
“他是女真人，至正钱法的总裁官，现在是元室的铸钱大臣。”
“原来父亲念念不忘的还是钱啊……”
“父亲爱古钱，不贪今钱，我可不是让你学铸钱的手艺回来，在家开炉私铸。这个钱吧，他不仅仅是一块标记价值的孔方，更是涉及天下民生的东西。你别看方寸之间不起眼，但是可以四海通行，换来世间所有的绫罗绸缎，珍馐美味。《尚书》中，就把利用当做君主为政的三件大事之一，什么叫利用，就是利于天下之用④。元朝建立以来，数十年不开科举，父亲我心系赵宋之世，无意于仕途，故而在乡间经商治学，养妻育子，但是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啊，我儿，你若去了大都，要学的就不是四书章句，不是程朱格致了，而是要懂得天下经济的秒理，而后奉元室，事新朝都能进退有度，亦可以守故土，明商道，兴家旺业，造福乡里。话说到这儿，我儿其知我心否？”
我默然太息，方知道父亲如此这般良苦用心。魂魄间翻腾如海，一则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大都之行而思量，二则是为了别家远行而不舍。
父亲见我神态，便舒卷竹纸，饱蘸浓墨，挥毫写下诗歌一篇。
丈夫生行报国恩，
再佩吴钩试血痕。
长勒嘶马别萱室，
奏歌慷慨出辕门。
暮秋残阳风萧瑟，
关山纵雪亦阳春。
他年铭誓燕然塞，
太平齐乐与天伦。
“古之名士，以治国安民为能；古之名臣，以忠君谏主为荣；古之名将，以江山底定为功。今天为父勉励我儿，别当自己是出去求学、谋生、入仕，就把自己当做顶盔掼甲，从军北征，拿出来好男儿的血性，上效家国，下济苍生。还记得，为父教你的宋儒张子厚先生的横渠四句么？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既如此，你且收拾细软，带上漪儿，拜别母亲，去吧。”
注释：①公元前239年成蟜率军攻打赵国，在屯留叛秦降赵。被赵悼襄王封于饶地。秦军攻克屯留后，成蟜部下皆因连坐被斩首，屯留百姓也被流放到临洮。文中的秦国榜文，乃系笔者文学杜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