孢子（2）

我终于回到了家，如果那地方也能称得上是家的话。
从前的人们，大概很难想象自己家门口遍布着监视摄像头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些也只能称得上是常态。
作为一名清道夫，而且是有家属感染了孢子的清道夫，我在这座城市的危险评级是最高的。若不是我的作用不可或缺，我毫不怀疑他们一定会第一个杀了我。
回家之后，我顾不得休息，直接去了妹妹的房间。
妹妹的房间是在走廊尽头，而那条走廊里，一道乳白色的光幕静静的漂浮着。
“潘多拉的魔盒”坠落到地球后的一年时间里，这种被称为“茧”的光幕是已知的唯一一种能够隔绝无孔不入的孢子的方法，我所在的这座地底城市，也正是基于“茧”所建立起来的。
地下城的新宪法规定，所有感染孢子的人类都必须被送入“茧”中集中收容，而我作为清道夫，唯一的特权也不过是能为妹妹准备一个可以免受其它感染者打扰的安静的“茧”。
我径直穿透了那道光幕，尽管是在做已经成为日常的事情，打开妹妹的房门时，我的手依然有些颤抖。
她安静的躺在床上，连我临走时为她细细盖好的棉被都没出现一丝褶皱。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此刻的她大部分的脑细胞都正在被那种魔鬼般的真菌侵蚀着，有时候甚至好多天都不会醒来一次。
我并没有告诉那位警官，其实我的妹妹此刻受到的侵蚀早已比他那惨遭流放的母亲严重的多。每个月都会有调查员来查看她的病情，我明白他们会根据血液中的真菌浓度来判断是否该被流放，而我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每次检测前都会把自己的血输给她，利用清道夫特有的抗体来稀释她血液中的真菌浓度。
依靠这种方法，我硬生生的把妹妹多留了半年，而这一切，也正如警官所说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这是何苦。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了那个气罐。气罐里装的是高度压缩的空气，这种空气中充满了真菌所散发的某种化学物质，进入血液之后将会刺激受感染的神经细胞发出愉悦的信号。简单的说，这种空气对于感染者来说等同于毒品。
我从很早以前便开始偷偷的干这种事，作为清道夫，我时常有机会到地面上去，尽管知道这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但我实在难以容忍妹妹抓狂时的样子。为了我仅剩的一个亲人能够在离世前少些痛苦，我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这样做。
“妹妹你知道吗？哥今天又流放掉了一个人，我觉得被一个人留在地面上的他好可怜，他甚至已经连走路都走不了了，大概，我又算间接杀了一个人吧。”我坐在床边上仔细的看着她的脸，右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头。
“但是啊，我是绝对不允许你被流放的，如果那种事情真的要发生，我会让整座地下城给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