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别哭#02

#02 He
遇到女人他还挺开心的。
他知道的，他自己不是什么特别热爱生活的人，能当上公司的地区主管，全靠周围人的眼光推着他前进。为自己而活，他也想的，但是忍不住去放纵，做一些他人看来虚度光阴的事。没工作的时候，买一堆木头回来自己敲敲打打做一个小茶几。或者睡到很晚才起床，喝点酒，借着未消的睡意随便涂涂梦境，彩色的花朵，从游泳池里飞出来的鱼，还有小径分明如血管的山峦。其实这些都不耗什么时间的，回过神来往往几小时已经过去，自己却感受不到。做这些事情时，他觉得自己就是自然的一部分，漂浮在日常的上空，沉迷在非现实的最深处。他很快乐。
他没什么朋友，只和必要的人见面吃饭。必要的人是指，项目的负责人，团队里的同事，或者潜在的客户，以及父母。这些是必须去维系的关系，环环相扣，决定着他生活中有序的那一部分。
所以女人对他而言，是场意外。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把纸条夹进书里时，他根本没在思考，只觉得是件自然的事情，像呼吸和突然的心跳加速一样无从操控。看着她收下书时努力掩饰开心的表情，左手小拇指不可察地跳跃了一下。他相信她会打电话来。他知道她会。
女人第一次来男人的家，夸他是洁净简单的人。简单的loft公寓。一进门的左边是嵌在墙里的衣帽橱，四个挂钩，用来收纳被外界审视过的帽子，背包，大衣。下面是三层鞋架，摆着两双皮鞋，三双运动鞋，一双冬天的雪地靴，此外是两个棉拖，和塞在角落的一袋蓝色鞋套。门的右边是洗手台，有一面椭圆形的木框镜子。再是洗手间，抽水马桶，被灰色磨砂玻璃覆盖的淋浴区域。往房间里走，奶白的木地板，一台壁挂电视，几个莫兰迪色系的圆形坐垫，一方小几，100x100的规格，铺着淡蓝色的格子布。一扇窗，窗外是江城的大楼。一个角落是厨房，另一个角落是通往二楼小卧室的木梯。
他下厨，给女人煎三文鱼，做蔬菜沙拉。女人抱着双膝坐在坐垫上，眼睛盯着电视里了无生趣的新闻。
你说为什么有那么多恐怖袭击什么的呢，除了带来伤害，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会发生。女人问，眼睛依然看着电视。
那只是你的认为而已。他把三文鱼摆在小几上，装蔬菜沙拉的玻璃碗则递给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和想守护的东西，所以没办法去关注他人的感受。
那你觉得这对吗，女人追问。
没什么对不对的哦。他有点困了，就躺在木地板上，扯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闭上眼睛。
窸窸窣窣的细小声响，女人靠了过来，躺在他身边，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假装不知道，假装真的睡着了。
后来每周六女人都会过来。他很开心，不是因为以前的寂寞被覆盖，而是因为他品尝到了新的寂寞。有点甜蜜的思念，在春日的夜晚发酵，没有谁告白，却能感受到灵魂被懂得了，被抚慰了。工作日下班回家，他看着衣帽橱的挂钩，想象下一次女人的白色小包挂在上面的场景。是只能装得下手机和小雨伞的帆布包，有金色的刺绣花朵和小星星。女人会边放包边脱掉她的皮鞋，一点点露出小小的脚后跟，长裙的边角也随她的动作流淌到地板上。这是他眼中女人最性感的时刻。
周五的晚上，他睡下了，心里期待明日的约会。他盯着天花板，眼睛里都是女人进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