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月，伊人憔悴，独饮一杯风雪。（发如雪同人）(2)

玉落一身濯濯白衣，玉手抚弦，雅致端庄，仿若遗世白莲，自隔绝周遭奢靡酒气。玉落怯怯抬眸，撞见他模样俊郎专注视着自己，则与那寻常其貌不扬的宾客们浑然不同，不禁心上一顿，娇羞颔首低眉一笑，最是流露出误入风尘的冰清玉洁。
二楼之上的她纵观此幕微微一哂，入了房中，取了柜中的银两，唤来丫鬟交给老鸨子，替他顶了花柳之费。
丫鬟办了事，回到她的房中。讶异提及玉落姑娘竟邀那公子入了厢房，又问可用再挡着。
她轻轻摆摆手 ，让丫鬟备一壶酒，两樽杯，遣了丫鬟门口侯着，在右边的杯口抹上了暗藏的毒粉，吩咐丫鬟送去玉落那屋。
丫鬟回来后，絮絮叨叨，真是稀奇，那公子怎事不作，只顾笑着玩玉落姑娘的手，玉落姑娘也笑着，跟犯了傻似的。
“我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去罢。”
“好，姑娘晚安。”
倒是落了个清净了，她一人懒卧在榻上，想起了许多久远的事儿。
金钗年华，天真俏丽，衣食无忧，承双亲膝下，常抚琴，常作乐，天籁纸鸢，快意人间。
豆蔻年华，家破人亡 ，强卖入青楼，吵闹撒野，宁死不从，鸨子无奈遣了后院差事，她断了琴艺。
及笄之年，美貌难掩，鸨子心思又起，搬上琴棋书画。她重拾琴艺，心喜，无瑕多顾，奏于人前，一刻抬眼才觉满目皆是挪揄淫秽之色。
破瓜之年，鸨子造势售她的初夜，虚以顺从，趁隙出逃，复捉回，拳脚相加，凌迟之夜推延，身价却愈发炒高。
二九年华，错付书生，倾囊相授。奈何良人娶良妻，弃贱红，她失了真情又失钱财，落得笑谈。
桃李之年，琴冠全城，心气甚高，常由着性子开罪客人。未料此后绝了琴音，敛了性子。
二十二岁，长袖善舞，笑脸迎人，深谙如何讨得恩客的欢心。迎来送往，俱是达官显贵。
二十四岁，瞧见玉落被骗入青楼，楚楚羸弱，一时恍若隔世，便讨下作房中丫鬟。尽心相待，赠了雅名授了琴艺。
玉落的琴音，听得是缠绵悱恻，听不得是优柔寡断，不似她行云流水酣畅淋漓，听不听得须是听得。
后来，玉落要离了她，作了抚琴卖笑人，她未留，鸨子自是乐得如此，玉落虽是蒲柳之姿，却有纯雅之气，琴艺傍身，于烟花之中亦算得一味。买卖人，端得精明。
如今，玉落不过二八尔尔，花开未折，她却是一晃神已二十有五，残花败柳，女子盛韶之年日渐消磨。
她想得不知多时，想得失了意，回神时他已入房门，她起身，那柄风霜长剑出鞘，正架在她娇嫩的颈边。
“你为何要杀她？”他从来不是有情之人，却也是怜香惜玉的主。
“你可会带她走？”
他放下手中的剑。
她欠身拥他，为仓皇掩去一滴泪。
苟且十几载，到底抵不过一刻重来的心酸。
她松开，他无言，她嗤笑，他转身，毫不留情，正如来时孑然一身，天涯浪迹。
烛火微弱，徒留只影。她端出尘封多年的琴盒，红袖掸去尘灰，解去琴盖，泄露琴身，撩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