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神龙湾(6)

枪炮营还是日复一日的进行射击演练，没有多余的步骤，装弹，射击，换位。华安的枪炮营是一个奇怪的存在，正如华安一样。后来我所见过的火铳士兵，是构成所谓的“枪炮营”的主力，但射击方式和作战习惯几乎相反，前者（注9）一般是两次齐射，就抽出战刀冲向敌军，而后者则是尽可能轮换射击，避免和敌军接触。十七日，华安枪炮营士兵陆成才在射击时晕倒，大夫判断是劳累过度。后两日，枪炮营得以进行休假，但依然有士兵去靶场练习射击。在十八日我见到了后来名震四海的华安三英之一曲正乾。他身体算不上强壮，比我稍矮一些，双目炯炯有神，鼻梁高挺而嘴唇稍薄，肤色则是航海之人中少有的奶白色，并不是他不出海，而是根本不会变黑。右耳的一个缺口是他的标志特征，那是勇者的见证（注10）。
当我看到海面上的景象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海面上到处是船只，蓝的黑的（注16），数不清有多少，互相缠斗，但蓝船明显少很多，大部分蓝船要对付两到三艘敌舰——采用接舷战。后来的很多著作提到这次不可思议的海战胜利，绝大多数的结论是意外，但我总觉得是华安的决心和所有华安成员勇于牺牲的精神带来的胜利，我亲眼看见，一艘华安的虎翼舰，在以一敌四即将失败的时候，升起华安致礼旗（注17）的同时，进行了燃龘烧龘弹攻击，包括自己的战舰，共将五艘战舰拖入火海，燃龘烧龘弹的威力令人印象深刻，凄厉的惨叫和“忠诚！荣耀！”的高呼声从烈火中迸出，震撼人心。全船至少三百八十人，无一幸免。契丹船挣扎着离开，但火焰仍吞噬了船帆，后来被逐一击沉。此后的海战中，契丹舰队一度因避免采用接舷战而遗失战机。
程副官对我们进行了整训，短兵在后，长兵在前，要求跟随枪炮营和水手队进行攻击或者防御，一切行动听枪炮营的成员指挥，如果他们都阵亡，就听水手指挥。言简意赅，我很激动，为我刚才的怯懦感到羞耻，杀契丹人，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壮举，是值得一辈子回忆的事。卫将军号首先击沉了一艘着火的契丹舰，接着将两艘围上来的契丹舰俘虏，邓枪炮的刀法真是简练，一刀下去就是一个契丹人倒地。我和同事们还是呆在甲板上，虽然不能冲上去砍杀，但我们帮助水手调整弩机，向不断靠过来的小船发射霹雳投弹和巨箭。射击，装弹，瞄准，再射击。没有任何杂念，就是搬运弹龘药，调整弩机，我能清晰的看到弩机上的瞄具最小刻度，看向敌船时则好像将瞄具套在上面一样，立刻就能知道远近。
这种感觉很真实，但此后再也没有过。在邓枪炮第七次登船攻击时，有一个契丹水兵用弩射中了他的左臂，接着他的左腿又挨了一棍，眼看着要倒下时，他突然一个翻身，腾空踹到一个敌人，接着落地后用刀横扫当面之敌，断了三个人的腿脚，其他枪炮营士兵结阵冲上，将他救了回来。在我下一次看向那边时，敌船已被俘虏。黄船长下令避让航行，以免被众多的敌船将航道堵死，保持行动能力。
在卫将军的右舷，有七艘被俘的敌船和五艘被击沉的敌船干扰了航道，只能向左侧航行，以此转向，第八舰队的船只相继脱离接舷战，改为向距离最近的移动中的敌船开炮，在统一的指挥下，很快就击沉了六艘船，这时华安仍在和敌船进行接舷战的船只开始相继完成俘虏敌船的目标。并渐渐聚集，重新组成炮战队列。其中一艘虎翼舰升起了指挥旗，这意味着他们的旗舰沉没了，因为没有一艘华安的船只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