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哏
“你个小眼八叉的…”
“他什么时候欺负过我呀…”
“……”
水龙头冰凉的水拍在脸上,刺激的毛孔一个一个颤抖,眉头皱起来。杨九郎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水珠一颗一颗从脸上滑落,顺着领子掉进衣服,冰巴凉。
老先生说过,三分逗七分捧。不知道老先生说没说,捧哏真的不容易。谁天生没个脾气呢?谁天生不想有个人顺着自己的心意呢?杨九郎也无数次在梦里梦外渴求自己不用字字句句捧着别人,不用时时刻刻去接别人的话茬。
那人出事儿时,有粉丝问他还能不能俩人一起上台说相声了?问他条件不错,是不是会自己逗哏?问他还等他吗?说句心里话,说相声这活儿,总有观众觉着逗哏比捧哏亮眼,演出时也总以逗哏名字代表组,谁天生不想逗个哏呢?
捧哏做多了,还真有职业病,平时有事儿没事儿就想接那人的话茬,那人说句“今儿的粥有点甜”,自己都条件反射想来句:“诶,没错。”时间久了,杨九郎会在某个失眠片刻怀疑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收拾了大褂拎了包,从后门进三庆园,时候不早了,外面等着的粉丝冲杨九郎挥手,杨九郎眯着眼睛笑,客客气气和她们打招呼。这帮小姑娘,每天辛苦着也不知道图什么,有时候看她们笑脸还真挺让人有一股子动力。
后台又被霍霍得乱七八糟,平日里杨九郎肯定要碎碎念半天给收拾干净,那位有洁癖,见不得这乱哄哄,又不能让他自己折腾半天收拾,杨九郎叹气,自己就这操心的命。
没搭理几个小屁孩儿不安的眼神,扒拉开横七竖八的椅子,提溜着包杨九郎去换衣服了。把心里的烦躁不安划拉开,今天他们还要好好在台上抖包袱逗大家伙乐呵,算起来再有一阵子角儿也应该去拆一次钢板了,得千万遍小心,别出岔子…
迷迷糊糊上了台,开场,按照说了多少遍的词儿演着,杨九郎无意识地摸着身前桌子的边沿。
“呦~”旁边那人俏生生娇嗔了一句,台下观众上道地齐唱:“是谁那么坏呀,将我来造谣!信口胡乱扯诶,乱把舌头嚼!你死不了的值一刀,下辈子托生猫!”
“猫汤,就是用猫做成的汤——~”杨九郎侧身看着自己角儿眼角含笑,一边带着大家“熬猫汤”一边坏坏地冲他挑眉,不知道怎么的,他俩一说相声,一场下来最后总是站到一起去。
轻轻拍了一下那人肩膀,杨九郎笑:“不是,您能不撒泼吗!”
老先生说,三分逗七分捧。捧哏不容易,但总有那么一个让你心甘情愿当捧哏的理由。也许他这辈子就是操心的命,就是活该他生活点点滴滴都去捧那人的话。
角儿受伤那阵子,杨九郎忙,没空一一回复粉丝的问题,他忘了告诉她们——他信他俩还能再上台说相声,他可以逗哏但这辈子他只想给他捧哏,他忘了说,他一直等他。
说相声这事儿,谁不想逗哏?人活一辈子,谁不想被人捧着?可是没辙啊,杨九郎认命,他愿意给那人捧一辈子哏
因为那个人,他叫张云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