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细胞】情诗情史(6)

一番波折后，
辅助T细胞
和
NK
结婚了。我在当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要不是我拍下了
NK
住院时的照片，恐怕她还以为照顾她的人是
杀手T细胞
。
我想我是爱她的，只不过不是那种以结婚为目的的爱，也无需靠近。我有身为摄影师的自觉，默默地在镜头以外看着她获得幸福。“我们从未在一起”和“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相比，我显然更倾向于前者。
NK
一天天老去，她的寿命比我要短得多。我在纸上写下“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到这里故事本该结束了，可惜好景不长，
辅助T细胞
在岗位上牺牲了，没有陪她走到最后。
又是一个雨天，
NK
提着一把坏掉的黑伞走进我的树屋。没等她开口，我先邀请她避雨。
她肯定不记得我了，很客气地道谢。对她来说体内世界里有那么多
树状细胞
，每个都穿着绿西装在树屋里坐着她看来枯燥无味的工作。对我来说，在我个人小小的世界里，
NK
细胞只有她一个。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仅此一个。
我点燃壁炉，往里添加木柴。她好奇地问在树屋里装这个不会引起火灾吗？我告诉她树屋涂过防火漆，大可放心。
她看看由她军靴带进来的污水印子，我说没事的，我会打扫。
壁炉烤着她半湿的衣服，火光映照她脸上的皱纹和全白的短发。她眼里的火苗在舞蹈，开始絮絮叨叨讲述她一生的情史：
“……
B细胞
那孩子的良苦用心，我花了大半辈子才弄懂。但已经太迟了，唉。那时我以为衰老是很遥远的事，一下子就来到了。他是我青春时代最好的回忆了，就算……
“
记忆B细胞
虽然一天到晚都在解读预言，但我发烧了他也会第一时间放下工作，立刻赶来照顾我。其实抛开用笔吃饭这点，他也是个不错的家伙，哈哈。
“
杀手T细胞
啊，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直到现在，也是很要好的朋友。他很可靠，战斗时我能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果然我还是更喜欢
辅助T细胞
一点。
“
辅助T细胞
指挥时干脆利落，在感情方面却太优柔寡断了。喜欢我就直说嘛，干嘛考虑到好兄弟。他是个温柔的人。”
NK
搓着手，哈了口气，笑了。她眼神柔和得像沉静的银，锋芒尽敛，同时让人有足够理由相信她是个身经百战的优秀战士。
我想等我老去应该也能做到这点，所有在尘世中摸滚打爬了一遭的人在终点不远处都会获得这种平和的气场。这和活了几天还是几个月无关，而是按生命的进程来算，一个人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可以有着不同的灵魂。
“小伙子，”——她这么称呼我，让我感觉很微妙——“说实话吧，我活了这么久终于活到这把没人爱的年纪了。我的朋友都死了，我也不中用了。现在我一战斗就会幻想到自己失手被病毒或许癌细胞干掉的情景，但一次也没有。我一直在等死，见鬼的是死神好像故意绕着我走。我不想自寻短见也不想被年轻的同伴清理掉，死在自己人手里算什么嘛。可死亡又是早晚的事，所以我想拜托一个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同伴来做。你可能觉得我很奇怪吧，大家都说我很怪。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吗，随便怎样都好，我太累了，忙了一辈子现在只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