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魂

漆黑的囚牢里，角落里不时传来“吱吱”的叫声，顾华背贴着墙壁，不管它有多潮湿肮脏。他的衣服已经被鞭子抽打得不成样子，伤口处传来阵阵痛楚，旁边的血迹早已干涸凝固，扒在皮肤上，痒痒的。冰冷的手铐禁锢着他的自由。
可他依旧高傲地抬起头，望着那个小小的栏窗，那里透过了一丝丝的温暖的阳光。
栏窗之外，有他的团长正等着他的归来，有千千万万的士兵正等着他的好消息。
可，他终究是暴露了。
顾华自嘲地笑了几声，嘴角被扯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吱呀——” 金属的栏门打开了，他来了，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就在不久前，顾华也穿着军靴，却无比厌恶着它。
“早上好呀！织田大佐。”顾华扯着故作轻松的笑。
“已经是下午了，顾华。”织田在刑具桌前犹豫着，不知用什么刑具才能撬开他的嘴，让他吐出共产党的情报。
“是吗？”顾华依旧笑着。
织田拿起了长鞭，狠狠地抽向顾华，“你说是不说！？” 
顾华只是身子一颤，牙关却咬得死死得，一个字也不吐，腥甜的血味儿弥漫在口腔中。
织田又竭力抽了几下，见顾华半点反应都没有，上前狠狠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曾以为，你是我最忠诚的下属，我待你多好，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却背叛了我，给共产党送情报！不过，只要你说出共产党的情报，我就饶你不死，还你自由。”
“我从未归向你，何来背叛之说，我的心里，只有我中华。至于情报，想都不要想！”他的眼中尽是淡然，气息虽微弱，但字字句句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顾华说罢，便晕了。
织田大怒，咬牙切齿：“把他送到'那里’去，松口了才准放出来！”
顾华醒来时，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原来是“那里”，他想着。
淡淡的悲哀渐渐在心中升起，但他并未理会。他想着送出去的情报是否已经到了团长手上，想像着战争的胜利，日本鬼子全被赶走了。人们都解放了，想着他的中华一天天地强盛。
然后呢？
他想起童年。他记起了当年追逐过的蝴蝶，忆起了曾抓过的鱼儿，他想起父母和他在夏日的槐树下乘凉；想起作军医是所在的医院，一物一景，历历在目；他想起曾经一起欢笑过的战友，一眉一眼，依旧清晰；想起团长的笑容，那么温暖。
顾华追逐着回忆，外面的太阳几次升空，又几次落下，守兵送来的饭，换了一次又一次，他深陷回忆的泥潭，无法自拔。
当他再次睁目时，全都是白，他像被巨大的孤独感袭击，一下子摔倒在地。
“白的，全是白的……”许久未喝水的嗓子干干的，发出像破手风琴的沙哑难听的声音。
忽的，他想起父母的葬礼也是这样的白，他不禁流下了眼泪。他又记起医院的太平间，一床一床的白，全是亡人。他继而想起战场上被炸碎的战友的残肢，他看见团长破裂的笑容。顾华嚎啕大哭，不能自已。
淡淡的悲哀缠绕成了郁结。
他终是受不了了，冰冷的身体贴着冰冷的地面，慢慢地阖上了眼。
不远处传来织田的怒骂，炸弹的轰响，共产党胜利的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