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芙】云中谁寄锦书来(13)

如今我身体已大不如从前，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了侄儿，他不像我弟弟那般玩世不恭，对家业很是上心，我倒也放心。
不知过了这么多年，上海那边如今是怎样的情形，台湾这边倒是很不错了，除了不能去大陆，样样都还可以。怕是等我回了上海，我们曾走过的街道，我都要不认得了。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我记得第一次跟你一起过的元宵节，你拉着我出去逛庙会，人很多，总是挤着你，你就紧紧的抱着我的胳膊，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路过卖糖人的小摊，你非要一个小兔子的糖人，旁边等着的小孩子们都笑我们呢。现在回想，那晚人山人海的庙会，你一会要吃糖人、一会又去买糖葫芦，最后元宵都要吃不下了，但你还是努力的往嘴里多塞了两个，嚷着回去一定一星期不吃饭，不然都上不了台了。那时候多好啊，你还在我身边。
小芙，现在台湾这边听戏的人本就少，如今更是很多年无人听戏了，我想你的时候，都不知到何处去寻一个相似人，来为我唱戏听。那些“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听着总觉得别扭的很，也不知现在的年轻人怎的就喜欢，可那句“深深的一段情，叫我思念到如今”，我倒是还算喜欢。可惜了，唱这歌的那个风情万种的女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的话，你还可以去见见她，看看到底是你们谁唱的更好些。
我记得你以前眼睛就不太好，又喜欢夜间看书，可千万不要在暗处看书了啊，不然等我回去，都要看不清我了。
想你。
04
1987年11月2日，台当局正式受理非公职人员赴大陆探亲。
1987年11月8日，上海港。
陆定昊早几日收到来自台北的电报，董又霖说，自己将于本月3日返回台湾，若小芙看见这份电报，请于8日正午来港口等候。
天还没亮时陆定昊就起了床，反正他最近也是睡得少，每日凌晨便醒了躺在床上，等到天亮了再爬起来。陆定昊穿了一身新订做的西装，还是叫店里加班加点赶出来的，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愈发清瘦了。
走到院子里时，陆定昊才发现，今年的梧桐叶子格外大，落下来一片片的，像金黄色的小太阳，弯腰捡起了一片，攥在了手里。
这一日是立冬，海鸟在半空中盘旋，天空灰蒙蒙的，初冬的港口冷风肆虐，吹的陆定昊睁不开眼。码头停靠了很多船只，有人给他们指，从台湾来的船在那边呢。
船上的人陆陆续续的下来了，陆定昊眼神不好，生怕看不到董又霖，踮着脚睁大了眼睛张望。
董又霖出现在陆定昊面前时，周遭久别重逢的哭泣声都瞬间淡了下去，就好像还是陆定昊送别董又霖时的场景，他还穿着一身相似的西装，手中拎了个不大的行李箱，对陆定昊笑着。
仿佛只是一夜之间白了头，三十七年分别的光阴在两人之间退了步。
陆定昊咬了下嘴唇，有些局促的低了头，他觉得自己老了，不好看了，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但董又霖仍是把他揽进怀里。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