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石

顽石
我拥抱着大地
大地却埋葬了我的尸骸
我拥抱着天空
天空却不肯收留我飘荡的魂灵
我拥抱着风和雨
它们却将我的形状吹散
千百年
我看着山倒了又起
看着水干了又枯
有人从我的身上踩过
也有人埋葬在我的身旁
我看着星星变换了多少个西东
看着日月来回了多少个寒暑
春秋冬夏
鸟兽虫鱼
我沉默着叹息
我看着有着我的一部分的泥土被挖去填了道路
我看着车马印辙越来越深
我看着村庄，城市，国家
我看着少年，士兵，将军
猜到结局的故事
不能说
也许在某个梦里告诉了惊堂客
我看到我的另一部分混入泥土塑成了山神
小小的庙
矮矮的檐
我看着庙外人来人往
看着香火越来越盛
一个樵夫祈求我的保佑
我看着一只恶兽将他咬死
人们责怪我的无情
我看着漏水的屋顶
我看着水灾的警告被置若罔闻
我看着洪水滔天淹没了山村
山神庙被冲塌
我看着一方石台建成
我看着石台做了书生的几案
我看着灯燃尽了一盏又一盏
我看着书老了书生也老了
我看着灯燃尽了最后一盏
石台被搬走了
能工巧匠把石料重新琢磨
石台变成了一方石桌
石桌放在镇子中央的大树下
剩下的边料做成了石凳
我看着一壶茶沏下
我看着老人老了，老人的对手也老了
老人的故事讲给了老人的孙子
老人的孙子把故事又讲给了老人的对手的孙子
后来的后来
我也忘了他们是谁了
我看着往来的人渐渐熟悉又渐渐陌生
我看着风吹着岁月安静又匆匆
我看着那年蝗灾
镇子里的人背井离乡，老人笑着在石台上给自己沏了最后一壶茶
我看着骨头风化
我看着漫漫黄沙
有谁背着剑从石台旁走过
我看着一群人踏破黄沙
我看着寒光和血交错
我看着石台变成两半
一半埋入了土里
一半辗转进了风沙
我看着烟尘缭绕
回到了埋葬我的地方
带着岁月的句号
我终于化成了一方顽石
许久之前的作品，现在不太爱写这种类型，看看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