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叭响起

又到年底了，喇叭里突然出现了xx的声音，系在树脚躺着的牛懒懒抬了下眼睑，若无其事地挥了一下尾巴，聚在屁股上的牛虻哄得一下散开了去，复又上前......支书那细声尖气，比不得广播里的那唱小调的女声，劳作的人更习惯那朴素的小调，正使着劲儿，“呸”吐了口痰，继续挥锄。
“明天选举，大家注意了，上午九点钟务必来村委会参与民主选举......每户按选民数发发饼，不要忘了拿呀！”
老根挥锄的手，放了下来。根嫂又说了一遍书记发饼的话，老根还没答话，一旁的儿子撇着嘴:“一个饼，就糊住了嘴，由得摆布？”
“嗯？一个饼，二十年前一个顶一顿饭。够你小子美上三天，”老根扬手作势让小根闭嘴，“给你吃的，不错了！蛤蟆想吃天鹅屁，有你下嘴的地儿么？”
次日，小根赌气在家，饭也没吃。根嫂跟着队长进了村会议室。没了伴儿，失了魂的老根也找了进门。粗糙的手，摸着桌子，“嗯，好哩！”
二十年前，刚领了两个饼，又向老队长借了些米，才安顿了嗷嗷待哺的妻和子。老队长死去了多年，现在是老队长的侄儿，大号“杨余晖”。
“老根，这些年我家没少周济你。开春队上要开渠，能得一份钱，我立马想到你了！”见老根眼里泛了光，掏出一支烟，老根立马划了洋火，凑上前。“晖哥儿，承你多照应着！”
杨队长掏出兜里的火机，“叭嗒”，一明一灭，吐出了一个烟圈。老根喉头轻响，憋住了到嗓眼的咳嗽。
“是的了！我们一笔写不出俩‘杨’字！听我的，跟着党走，如何错的了？”
“嗯嗯！”唯唯躬身送走了杨余晖。
前脚刚迈进门，后脚还卡在门槛外，一个人影鬼似的闪进门。等开了灯，三人六目下。“七子，你做甚事？”根嫂有些害怕，老根不出声儿，伸出双手，左手向外推来人，右手关门。
来人亦是机警，双脚一内一外别着门，老根的手就无法作为。“根叔，我有正经事和您讲，”七子嘴上动作也并不慢，“你别听杨呆子的，他那房哪当我们是姓杨的？”
手上也不停着，从老根上衣兜里掏摸出一根“游泳”，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他叔压了我们这支杨小半辈子，好歹去了，又换了‘老爬灰’这鳖孙，还想我们大房选他？屁咧！”
“***球，还跟着他走，是跟着党走！党啥时姓了他那个杨？”
“可别胡说，多吃饭，少说话，就你心境明白？”推到门外，“哐当”闭了门。
“二叔，莫忘了我说的话，投支书一票，”咬着顺来的葱，“咦，这大葱怪新鲜咧！这老不死的，吃点咋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看来老根家的三个饼吃不安生。老根有点讨厌起喇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