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世界两相厌

孟鹤堂被周九良拖着去医院的时候脑子还是蒙的，应该是药物原因，十二片百乐眠，十二片马来酸氟伏沙明片，还有六片什么来着...孟鹤堂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吃下去以后胃又涨又饿，像是一大团棉花就着水一样，张嘴想吐，但吐出来的只有酸水和残留未消化的药片。
孟鹤堂恍恍惚惚间听周九良说了一句“先生，别乱跑啊，我去挂号。”好像是说了，又好像没说，只是感觉耳朵里似是有回响，拼了命的把眼睛睁大些，还是看不清，像是眼睛周围有一圈蜘蛛网，瞳孔上也有雾一样，怎么都看不清门头上的字，孟鹤堂用力咳嗽了一声，总算是清醒了一点，“脑科医院。”心里倒是读的清楚得很，就是念出来像是口水没咽干净一样。
再后来吧，孟鹤堂像是倒在了满地的羽绒上一样，眼前，是医院洁白的残忍的天花板，孟鹤堂流了一滴眼泪，扯着嘴角笑了笑，手抓了抓空气，旁人是看见他抓空气，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看见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孟鹤堂再醒来的时候，嘴里里插着管子，手上夹着夹子，脑袋上还带着个镂空的帽子，哦，这是做胃镜呢吧，孟鹤堂没睁开眼睛，天花板上那灯太刺眼了，搁着眼皮，孟鹤堂都感觉自己眼球生疼，“哒。”旁边的医生应该是按了什么按钮，紧随其来的就是机器的运作声，还有胃翻江倒海的感觉，孟鹤堂感觉胃都要出来了，一抽一抽的，连着食道一起抽动，嗓子眼那一会凸一会凹的，口水因为没法儿吞咽流到了鬓角下巴和鬓角里，黏糊糊的，连耳蜗里都是，。
胃镜完了，又被拉去抽血，周九良紧紧的站在孟鹤堂的身后，让孟鹤堂好歹有个东西靠着不至于倒下去，皮筋勒的孟鹤堂左胳膊的胳膊肘发紫，护士轻轻拍了两下，孟鹤堂感觉自己胳膊上的血管突突直跳，碘酒的味道猝不及防地钻进鼻腔，又是一阵眩晕，针头刺到皮下的感觉孟鹤堂微微感受到了一些，看了一眼，原本洁白的胳膊上多了一个小金属，把一小块儿分离开了，孟鹤堂想狠狠按一下，按到骨头里，但是他没那么做，要不然就真得住院了。回过神的时候，周九良已经掺着他坐在了医院那排蓝色的排椅上了。
相顾无言。哦，并未相顾，孟鹤堂望着天花板呢，“先生，没事，我在呢。”孟鹤堂看了一眼周九良，眼下淡淡的乌青微微透着些红，似是哭过了，嘴角那也有了些胡渣。“拖累你了吧。”“我愿意被先生拖累一辈子，再者说了，先生这并不是拖累。”孟鹤堂本就泪窝子浅，自从得了这个病就更浅了，眼泪还是不争气，跟不要钱一样，从眼眶冲出，经过脸颊，流道下巴，钻进衣服里。
“周九良，”孟鹤堂抽泣了一下，“先生，你说，我在呢。”“你可别笑话我，我只说这一次，”“嗯，听着呢。”“我与世界两相厌，唯独不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