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三,豆蔻年华
1913年,1月28日,晚上七点二十分,上海火车站。
唐仁呵着浓浓的雾气,蒸腾而上,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这件崭新的大衣,还是他去年这个时候为了拍张好看的集体照才借钱买的。
“哈……两百块大洋的大衣可真的是比十五块大洋的大衣好多了啊,真暖和啊。”
唐仁搓着手,站在空无一人的月台上轻轻地踏着小碎步,自言自语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月台上晃荡悠悠的,格外响亮。
他脚边的行李箱里有一封电报,电报的内容是:有要事相商,速来北平,朱祁镇。
——不知道朱祁镇又想耍什么花招,难道是想修宪吗?
唐仁这么想着,左右张望一会儿,这个月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倒是感觉些许寂寞了。
无数个独自熬夜的夜晚,都不曾寂寞,如今无事可做,只得站在这被月光照亮的月台的时候,心底竟然感到了一丝冷寂。
——只是因为冷吧……
“嗒,嗒。”
漆黑的站台深处传来几声厚底靴子撞击地板的声音,从他身后,一束手电的灯光的找了过来。
“先生!”
那人喊道,唐仁转过身去,那人是个披着黑色大衣的警察。
“什么事?警官?”
唐仁站直了身子,一阵风吹了过来,他的大衣被吹得抖了抖,仿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
“火车晚点了,先生,你叫什么,我需要带你去避寒,喝点热水。”
那警察说道,右手揣在口袋里,口袋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左手拿着手电筒,天气真的是太冷了。
唐仁道:“我叫唐仁,我在赶时间,就在这等着吧。”
那警察问:“是那个唐仁吗?就是,编写宪法的那个唐仁吗?”
唐仁听了,自豪地点点头,这是一桩了不得的事情,他笑道:“哈哈哈,正是在下,正是在下。”
黑衣警察也跟着笑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黑漆漆的枪眼在唐仁错愕的目光中炸开了火花。
“砰!”
凄厉的枪声撕裂了月台的冷寂。
唐仁痛苦地喊了一声,颓然倒地,鲜血流淌在衣摆间,炽热的血液在冷空气中蒸汽朦朦,滴到月光下的血泊,红得像火。唐仁伸手按住胸上的伤口,子弹撕开了他的胸口,殷殷的血渗透而出,整只手整个浸成鲜红。
唐仁想大声呼救,然而言语却被冻在喉头,那黑衣警察迅速走了过来,抬手又是三枪。
“砰!砰!砰!”
唐仁倒在地上,紧紧锁着眉头,注视了警察一会儿,突然眉头舒展开来,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的大衣旧了,我的还很新。”
警察没有细细品味他的话,抬手又是一枪,这一枪,剥夺了唐仁的生命。
警察捡起地上的五枚弹壳,确认周围无人以后,拿起唐仁的行李箱便迅速离开了。
皎洁的月光照在月台上,犹如皑皑白霜。月光照在黑衣的唐仁身上,还有在他身下不断扩散的血泊上,闪着粼粼的点点白光。
晚安,唐仁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