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来生【十三】(2)

话说这广和楼不到半刻就已是座无虚席，台上鼓点一起，原本闹哄哄的园子霎时安静了下来。
张云雷端着茶，抿了一口，放在小几上。双眼盯着戏台上，武生从上场门出，连环一串跟头，从这头翻到了那头，一个亮相。张云雷不觉拍了一下大腿，喊了声好。杨九郎也是第一次和张云雷一起看戏，知道他喜欢这个，见他看得津津有味，心里也高兴，扭头跟着一起看。
第一折武戏完，张云雷兴致勃勃的和孟筱堂在那讲戏，王大楠也时不时凑上来说两句。杨九郎倒是没参与，他往外间走想去看看茶点。才出里间儿，就见李圆尤带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端着果碟就进去了。
杨九郎往里间看了一眼，想着，先安排茶点罢。就听里间儿传来一声碗碟破碎的声音，杨九郎忙反身进了里间。进了里间就见一个低头站在那哆嗦的小厮，和一地的瓜果。
杨九郎正皱眉，想要开口。李圆尤一个健步就上前，手起巴掌落，“啪”的一声，就落在小厮脸上。那小厮捂着脸，低着头慢慢往后退。眼见着李圆尤这第二巴掌就要落下，小厮大步往后一退，就想要躲。这不躲还好，一躲就撞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张云雷。
张云雷被这一撞，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可这一退，脚踩在了一个洒落在地的枣子上，脚下一滑，就要往后倒去。本就是背对着窗子和孟筱堂说着话的张云雷，这一倒，整个人就倒出了窗外。
几人慌忙的就要去拉，奈何中间隔着李圆尤和小厮。这一幕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张云雷伸手抓住那窗台的帘子，想要借个力。这帘子本就是装饰，一拉就掉。哗啦啦的珠子被扯了一地，张云雷的身子，终究是落在了楼下散桌之上。咔嚓一声，桌子在张云雷身下裂成两半。帘子上残存的几颗珠子，滑落在他身上，地上。
那一刻，杨九郎伸出窗外的手停住了，孟筱堂推开李圆尤的手停住了，王大楠往前挤的身子停住了，三个丫头端着差点进屋的脚步停住了。大厅里的喧闹也停住了。
杨九郎看着地上的人，地上的人也看着他，时间就好像禁止的一样。
“哐啷。”良丫头端在手上的茶点落地应声而碎。“二爷！”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彻底唤醒了杨九郎。
杨九郎飞快的拨开人，飞奔下楼，楼下围观的人已经慢慢聚起来了。从人群外挤进人群内，伸手托起那人单薄的身体。
“角儿，角儿，你撑住。”杨九郎颤抖着手，抱着眼前人，“快去叫大夫！快去叫大夫！大夫呢！”杨九郎对着围着的人嘶吼着。
张云雷此时脑子里只有嗡嗡的杂声，周围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渐渐的一切归于平静。他胸口好闷，看着杨九郎着急的样子，他努力的抬着手，去够那张陪了他多年的脸。但是胸口的闷气似乎不想让他得逞，咳了一声，殷红的血沿着嘴角就涌了出来。
杨九郎听见了咳的声音，低头看着那只抬起来的手。连忙握住，“角儿，撑住，我在呢。角儿！”见那涌出来的鲜血，伸手就要去擦。
张云雷看着他在说话，却听不见说的什么。这次他在身边了吧？张云雷脸上扬着笑，张口就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