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离】我的一位乐师朋友（下）(3)

从这日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逐渐缓和下来，平静得犹如一汪泉水。
慕容黎曾说，把仲堃仪留在宫中是为了追忆往昔。然而事实上，他一次也没有主动与那人交谈。毕竟曾针锋相对，坐在一起难免滋生尴尬和无措。
但是那人的存在，莫名地给了他无可言说的支撑，让孤寂的内心不再冰冷无依，让他可以拼力伸出双手，紧紧抓住这在物是人非之后仅存的回忆。
因此，高高在上的帝王渐渐习惯了手下败将的存在，即使彼此沉默无言，犹如萍水相逢陌路人。
但他更清楚地明白，有些人不属于这里，自己也不该这样任性。
两年后的秋季，黎帝又一次召见了幽居深宫的昔日仇敌。
“你走吧。”
背对着仍旧桀骜的权谋家，慕容黎终于决定放手做个了结。
黄衣人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一向唇舌不饶人的他出奇地没有反驳亦或嘲讽。望着映入眼眸的孤单落寞的背影，心头竟被浓浓的不舍笼罩。
想要抚慰些什么，甚至想要拒绝，却终究转了身。
他不得不离开，因为没有理由留下来。他无法摸清君王的真心，就像君王也无法揣度他的心思一样。他们同样都是高深莫测的隐忍之人。
浪迹天涯，不问世事。离开皇宫的仲堃仪骑一匹野马，奔向不知名的远方。分明已经获得了求之不易的自由，心中却反而空落落，怅然若失。
后来的每年中秋，隐藏在天枢郡山野中的林间小屋里，都会被寄来一卷书画，封面题着“赠故人”三个字。而在相距千里的瑶光皇宫，则会收到几株羽琼。
瑶光复国后，宫殿里再也没有种过此花。
但仲堃仪依然觉得，这世间唯有羽琼，才堪与那人相配。
他们以这样心照不宣的方式保持着交流，直至死亡的来临。
瑶光历十年，黎帝崩，时年三十有五，英年早逝，世人惋惜不已。
天枢郡，阴雨连绵。
“不是说好了要互相折磨一辈子，你怎么就食言了呢？”
郁郁葱葱的树林里，黄衣人失魂落魄地抚摸着新刻的石碑，喃喃自语。
钧天的故人，终究只剩下他一个，孤零零地在人世挣扎，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