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后台》第三十六回(2)

“哎呀！”小孟儿捂住脸，“你这真是铁打的体格子啊！”
小四一扥烧饼，“看见了吗？”
“啊，看见了。”
“什么样啊？”
“挺……”烧饼凝眉思索，“挺实惠的。”
“买棒子面呢？还实惠，看你这词儿用的。”磊子知道指着烧饼说不明白，于是给祥子递了个眼神。
祥子一点头，磊子心里就有谱了。
“就这么高，”烧饼抬手比划了一个高度，“不胖不瘦，脸儿没看清，头发挽着，头上插了根火筷子……”
小崽儿差点乐出声来，“插火筷子？她是炸果子的？”
“炸不炸果子搁一边儿，没结婚怎么就把头发挽起来了？”阎鹤祥小声嘀咕了一句。
“起来，我看看！”磊子伸手把门帘挑了个缝儿，眯起眼睛往外看了一会儿。等再转回身来，一脸无话可说，“火筷子？我真服了你了！那是鼓毽子！这一准儿是唱大鼓的。”
后院聊得欢实，前边可就没这么顺利了。伦儿相当客套地嘱咐了两句，就以巡街为由溜走，留下掌柜的与姑娘详谈。
“呃……敢问小姐芳名？”掌柜的实在不知说什么好，问问名字总是没错的。
姑娘见怹紧张，倒有心逗怹，“一介女流，哪配起名字啊。”
“那，我怎么称呼您呢？”
“家里人都管我叫惠儿，您不嫌弃，也这么叫吧。”
掌柜的不言语，心理活动异常复杂：完了，栽了。想我郭某人，白手起家，乱世中操持起德云轩茶馆，还养活了这么多孩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看见这大鼓妞儿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看怹不说话，惠儿姐主动搭话，“刚才那两个，是您这的伙计？”
“啊…是啊。嗨，不光那两个，后院还有呢，归里包堆有九个。”
“郭掌柜这买卖摆得阔啊，雇了这么些个伙计。”
听完这话，掌柜的愣了一愣，他知道惠儿姐这是误会了。不过也难怪，任谁一下子也想不到怹和这群小子的关系，“不能这么说，他们的确帮着我干活，可不算是我雇的伙计。”
“哟，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这群孩子，好多都是起小就跟着我，是我眼瞧着长起来的。在我这吃，在我这住，这么些年了，我哪能就把他们当个伙计呢！”说完这几句话，掌柜的突然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得跟您交实底儿，我拿他们当亲儿。如果我有幸能找个伴儿，那她也得拿这群小子当亲儿。”
惠儿姐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盯住掌柜的，她这会儿才明白，伦儿说郭掌柜这人特博爱是怎么个意思。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您的意思是，我这一来，就得给九个小子当娘？”
“他们倒是还没跟我喊过爹。”知道这事成不了，掌柜的干脆破罐破摔了。
其实，惠儿姐一开始也没奔着成，不过是受不住大姑的软磨硬泡才答应来看看。她在来之前就想过了一百种拒绝的理由，可万没想到，掌柜的这有一现成的。人嘛，总得把利己摆在头里才能活下来。还没出阁的大姑娘，一上来就给九个半大小子当娘，这实在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