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尚武（终）(8)

握着沉实凉滑的大枪杆，就元君庙的当院一阵点戳。大红缨子上下翻飞，地下黄烟腾起，枪尖在太阳下开出了一树梨花。
脱胎战场的技艺，动作古拙，严谨。仿佛与当今的世界格格不入。
梨花闪动之间，眼前走马灯般浮现出一张张鲜活的面孔。猛然间枪苗一绕，枪杆自己飞了出去。“哐啷啷”一声落在地上，打断了思绪。
望着天空，太阳和云朵正做着缓慢且巨大的移动。不管发生什么事，这个世界依旧运转，而渺小的人类，是不是也正被某种东西支配着，不停的改变着命运。
崇文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人的本性是群居，不喜孤独，但为何此刻的自己的身体在天地中有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尚武如是想，他不恨季逢泰，不恨所有人，他很想跟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但为什么他们总是针对自己，不理解自己呢。
待会见到崇文，要怎么说呢。劝崇文不要比武吗？他不想与任何人比武，只想将拳法流传下去。他只是对自己钟爱的东西有些自私，其实自己单纯的很，为什么别人总把自己想的城府很深呢？
昨天一夜，尚武做了两手打算，如果自己活着回来他就好好教拳，摒弃之前所有的自私拥抱这个世界。如果回不来，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名弟子继承八极拳。并把自己所有的财产交给季方氏，让她无论如何照顾好自己，还有文婷。
自己还没有后代呢。因为自己心里的爱人是文婷，对嫁给自己的季方氏多少有些愧疚，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二人相处也毕恭毕敬。季方氏几次劝他纳妾，留个后代，但都被他婉拒，如果昨天晚上恩爱一次，或许她会怀孕。可决战即将到来，他不能这么做。
这一战，将决定自己后半生的走向。
冥冥中自有天意，它牵动着世人的悲欢离合，爱恨苦憎。把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聚在一起，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到一起。
日头已近午时。蔚蓝色的天空澄澈而美丽。
阳光飞溅入眼，但因为距离较远，那边的人看起来特别小。
可是尚武的脚步怎么也快不起来。这一切太过沉寂，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只听见燕子的啼叫声。
尚武只能能看到树荫下有灰色的衣角在翻飞。崇文已经来了！在那儿等着呢。尚武抽出手，将小辫在脑后折了四折捆成一束。进了元君庙山门，浑铁枪和大枪枪头在太阳下寒光闪烁，将二人各自逼退一丈。
二人相距三丈距离。
尚武首先打破了沉默：“崇文，你说咱俩之间真得动手吗？”
“既然站在这儿了，还用问吗？有时候动手不需要理由，昨晚上我想了一夜理由，可真正站到这了，我才发现，有些事，你根本说不清楚，可能这就是命，你说不清，看不透，每一步走的都鬼使神差。我也想过，如果没发生那么多的烂事儿，我们可能不是现在这样。一起打拳，一起在夕阳下奔马。但你觉得现在站在这里的你和我，还有这个可能吗？”
尚武一时不知说什么，半晌才道：“不管你信不信，老太爷的死和我没关系，我虽然恨他，可恨意早散了，我心思重，可还不至于那么下三滥的害人。要说我有对不起的人，那我最对不起文婷，也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