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沉海底当窗见2
我到上海那天落了雪,我按照他从前留下的地址去学校找他,可校方告诉我金泰亨去年冬天便退学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为了打听金泰亨的消息,我留在上海找工作。有一回我偶然经过百乐门时,瞧见有人在边上叫卖珠花,我灵机一动,第二日也带了红豆酥到百乐门门口去卖。
红豆酥是母亲未过世时教我做的,父亲曾跟我开玩笑说,他爱上母亲多半是贪恋她做的点心。
我喜滋滋地盘算着,等我攒够了钱,打听到金泰亨的消息,就可以去找他了。
如果我没遇到田柾国,大抵便会如此吧。
那时已经入春,上海的夜仍是冷的。零点刚过,我正准备回家,一辆锃亮的黑色福特突然停在我面前。
车窗打开,司机探出头来。得知我卖的是红豆酥后,他转头对后座的男子说了什么,便买走了剩余的所有点心。
路旁的霓虹灯斑斓闪烁,男子的眉目隐在阴影中,隔着窗玻璃只能看见他线条清俊的下颌。
汽车在夜色里绝尘而去,我愣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去。
第二日,天色微明,我挎着竹篮刚从家里出来,便看见一队人守在门口。
为首的男子冲我点头道:“方阿米小姐是吧?田先生很喜欢您做的红豆酥,想请您日后专门为他做。”
没等我多言,他们便将我硬拽上车,一直到了田宅,我仍未回过神来。
管家引着我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高高的拱形窗外是田宅的花园,维纳斯像立在扶疏的花木中,神色温柔。
十七岁的我并不知道,这条走廊的尽头,将有关我此生的幸与不幸。
后来我无数次想起那个春日的黎明。
男子着雪白的单衣倚在窗边,他的面容苍白瘦削。一双眼睛,瞳孔里透着清浅的琉璃样光泽。
大约是听到了响动,男子忽然侧头向我看来,抿唇笑道:“你来啦。”
这是田柾国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仿佛我们已经认识许久。
他的五官本生得端肃,只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痣。这般一笑,那点殷红将坠未坠地闪烁起来,霎时竟艳丽得近乎于妖了。
晨光幽蓝,天边仍有疏疏几点寒星,男子的笑容靡丽缱绻,仿佛夏日百花开尽。
万籁俱寂,那成了纠缠我一生的画面。
今天不更别的了,就这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