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2)
Au Revoir
(这就是生活)
(再会)
然而直到看见下面那份《星期日电讯报》的封面标题才笃定,她大概确实已经殉国了。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想起和她第一次熟识的那个夏日,那时我临时担任本土舰队总司令,第一次在马耳他军港临时修建的长堤尽头看到她的身影——简洁的主桅,纯白色规整的烟囱,高耸却并不突兀的航行舰桥令人身处在北非燥热而又过分湿润的空气中却不由自主地产生心旷神怡之感。地中海灼灼的阳光,碧蓝清澈的海面,军港外温热而又泛着光泽的沙,仿佛电影中的布景一般仅仅是鲜明的色块就构成了最简洁的视觉享受。每每傍晚时分停泊于港外的海面上,天地间一片绯红,抬头仰望是天空,落日犹如煅烧红热的铁盘浸入冷水淬火般缓缓落至海天交界之处,环视四周是波澜不兴的海面,依旧保留着原有的蓝水晶般的澄澈,而我们也被暮色所笼罩,天地间,唯有我们二人。开一瓶口感微甜的白葡萄酒,一杯一杯地啜饮,从特拉法加的往事聊到大洋洲的巍峨雪山,从巴尔扎克聊到首相与议会,归途时暮色已尽但我们的脸颊上凭添几分落日云霞般的酡红,使她更显楚楚动人。
在那仅仅两个月有余的相处时间中,我们之间却已建立了好像比“恋人”更加密切的联系,使得我们虽然在归国后不得不根据海军部调令分离但只要是彼此都在斯卡帕军港就一定会尽力创造见面共处的机会,但遗憾的是在那之后由于时局紧张我们能够在港内停留的机会极少,因此也就不能频繁地见面了,直到大战爆发前夕我还曾被派遣到南亚锡兰的护航航母编队任职,直到大战爆发后一段时间才搭乘巡洋舰归国。而她更加忙碌,北大西洋交通线上的巡航对于她来说成为了常态,北大西洋之上,冰冷苦涩的滔天巨浪与风雨交加之中,她任劳任怨义无反顾,沙恩霍斯特,欧根亲王,俾斯麦,曾经一次又一次和她擦肩而过,终于,她得以宿敌相见,然而此役竟成为绝响。脑海中随即想象出了在战情紧迫的海面上,一枚枚380毫米被帽穿甲弹呼啸着划过海面,一次又一次击中她的装甲与胴体,而她却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直到灾厄降临。
想着这些,心中却释怀了,正如她之前一再向我提到的她的遗憾——未能得到在日德兰的海面上实现自己价值的机会,如今她终于用行动向世人给予了最好的证明——相信她是带着光辉沉没的。失去了这般默契的挚友心中不免有些孤独,心中的种种思绪再也无法和她一吐为快了。
思绪回到现实之中,已是夜阑人静,无月,周围的光亮除了住所的灯火就是天穹熹微的星光,银河划过长空,这点点星光中也许有一颗就是她的灵魂化作的,每每夜幕低垂之时就默默俯视着她曾经游历过的海洋与河流——那些她曾经凭借自己生命守护的无形的领土,以及那些于此休养生息的人们。胡德,不要感到孤独寂寞,两天前收到了海军部的调令,任命我担任反击号战列巡洋舰的指挥官并参与到马来亚的作战中。面对强敌,想必此行凶多吉少,但是我知道,你已为我做出了最好的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