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上）

诺大的双人床，他只占一个角落，腾出的大半，平整而冰凉，几个月都没人占有过了。受伤之后，只有这样平躺的姿势才能安睡，接近清晨，他突然握紧双手，额头布满冷汗，口中不知呻吟着什么。被同样的噩梦惊醒，这几乎是近来晨起的标配了。
“先生，醒醒。”白衣女子俯身叫醒他，“今天有重要的会议，别晚了。”
“嗯。”他沉沉地应着，不似过去时常跟九郎发脾气的样子，也学着克制着自己，压着脾气。
“又做噩梦了？”
“不要紧，你先出去，我收拾一下。”他坐起来，顺手戴上眼镜，眼前的人模样清晰起来。女子一脸关切，手还扶着他的肩膀，卷发几乎蹭到他的脸上。
“好了，就叫我。”这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每日照顾他的秘书。九郎死后，他继承了九郎留下的一切，包括他的秘书。按照九郎的安排，他们在ICU里结了婚。
“萧雯，我好了。”他扶着洗手间的门框，一步步地挪到床前。伤了大半年，从学走路开始复健，到了如今的程度，算是奇迹，可也只能如此勉强。
“西装我都准备好了，今天很重要。”
“放心，有我在。新仇旧怨，今天就了结了吧。”
白色衬衣罩在他身上，是原先的尺码，如今显得太过肥大。养了大半年的伤，瘦骨嶙峋的样子，让人看了心痛。“对不起，我忘了换新尺码。”
“无所谓。萧雯，你不必这样小心。我过去脾气不好，以后不会了。”
“先生……老板交代过，让我一定照顾好您。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就好了，整个集团都是您的了。”她踮起脚，帮他把领带打结，用的却是九郎喜欢的温莎结。
“今天，各个股东都在，九郎的仇要在今天了结清楚。”说着萧雯的节奏，套上西装。久未穿正装，依旧是风度翩翩的富家公子模样。
“先生，谢谢你。”出事之后，他没了名字，所有人称他为先生，就像叫九郎老板一样。
“你不必谢我，之前一步步都是你谋划的。九郎完全可以把所有交给你。”
“老板说，有权势加身便没人敢加害先生了。对您来说这些身外物只是束缚，其实也是护甲。”
“萧雯，其实你很恨我吧。因为我，你没得到九郎，也失去了掌控权利的机会。”他修整一番，人也精神起来，面对眼前的她，忍不住把话说破。
“你的确是我的情敌。我自认比你更爱老板。可为了他，让他安心，我会一直保护你。毕竟，你是他的毕生所爱。”
“我知道，你也很想他。”他伸手摸了摸萧雯的头，满眼心疼，他知道靠对一个人的想念过日子有多痛苦。
“好了，出了门，我们还是要做做样子的。”她半仰着头，强忍着眼泪，扯了扯嘴角，练好了微笑。
萧雯搀着他的先生出了卧室，门口等着一众秘书保镖。她笑得格外明媚，温柔地抚平他的领带，柔声地说着，“云雷，我们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