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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 (上

深色的杯底盈着水光,杯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相传这裂纹每十年便新增一条,不过按照这么算,这杯子已存在了上万年了。
立一旁的仆人沉默着,帝饮用完毕,把杯子小心地放到一边,他也不知道,那传言是否是真的。
帝知道自己有很多东西都不知道,但那只是因为无暇顾及或者根本没有兴致搭理。如果帝想知道什么,那么他一定会知道,而且轻而易举。
帝是这个世界的主人,这个世界的每一道山川河流,每一片湖泊海洋都是帝的,没有不属于帝的地方。帝可以命令天下的艺人和歌手汇聚而来,帝的生日上,上万名艺人和歌手献上歌喉,他们从天下各地而来,每一名都是当地最有名气的大师,歌声响彻都城,甚至天上的云彩都随之起舞。
数百名绝色的舞者在他的午宴上表演,她们婀娜多姿,环肥燕瘦,但每一个,从脸庞到身材到气质都有着堪称完美的比例,精确、力度、柔美每一项都无可挑剔,起舞时霓裳挂彩,风转流回,初开灵性的鸟儿和小兽远远地被吸引而来,为之陶醉;而她们渴望着帝的关注,帝只需一瞥就足以让这其中最美的舞女神魂颠倒,甘愿献上自己的一切。
帝的后花园饲养着无数种珍奇异兽,有很多种类在外甚至已经消失了痕迹,从扑闪着晶白亮粉的霜蝶,到皮毛在一天中会变化四种颜色的奇兽,甚至还有张开双翅便能遮住太阳的巨鸟,这些都有专人饲养照顾,精细到每一次饮水的分量和梳理毛发的梳子齿数。后花园帝成年后只去过一次,走走看看令他疲乏。
帝很疲乏,他总是太容易厌倦。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瑕疵,甚至帝曾想要摘下星星看看,但他想了想还是算了,又有什么好看的呢?他已有不知多少比星辰还要璀璨的宝石了。
但对除了一件事,帝真的无能为力。
帝,不论是清泉还是醇酒,历代的帝只能从一个杯中饮用,只能从这杯中喝水,这是他自小就被教育并记住的一条。
帝当然有很多仆人,以一敌百的猛士,能说会道的解闷先生,精通算学的学者,无比体贴温柔的侍女,很多。但也有种个仆人,叫杯监。
这是一个家族,不知从多早之前,他们便同帝族形影不离了,身手敏捷,博学多才,谨小慎微,甚至精通于各项古老巫术、暗与影的魔法。所有的才学、身手、心思只为服务于帝——的那个杯子。
杯从不离开帝,就像杯监从不离开那个杯。他们全身心地关注在杯上,携带时要放进最为柔软强韧的火藤绒做成的袋子,在这袋子的包裹下,即使从最高的崖上摔落也不会打碎一片冰凌。再把袋子放到一个用秘银和苍铜打造而成的匣中,匣顶系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是他们自下而上的第三根肋骨。
在帝要饮用点什么东西时,他们会娴熟又稳妥地取出杯,并为桌面铺上一层寒竹丝编成的布料,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地把杯置于其上,然后用特制的细口壶,亲自斟上,为了减少液体对杯的冲击,壶口离杯沿只有两张薄宣的距离,老练的杯监甚至能更为精进。
当然帝也曾不慎脱手过杯。
但就在还来不及惊诧的瞬间,杯监就已稳稳地双手接住。在更为稳妥地置放好杯后。杯监跪在地上,颤抖着等待着帝的怒火与惩罚,他认为这是自己的缘故,或许是佩刀的颜色过于显眼,才使得帝分心失手。
帝无奈地宽恕了他,并对这杯,愈发地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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