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金】《荒芜》(中)
金在做梦。
他梦到自己坐在飞鸟的背上,坐骑平稳地飞行着,富有节奏地上下律动。
焦灼的空气烫伤了他的后颈,他的侧脸,他的手臂,很疼,但又好像没有那么疼。
长虹贯日,赤土分崩离析,陨石从天而降,砸出深坑,砸向地心,他从万里高空往下看,看到数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金努力俯下身,睁大眼,飞鸟不让他下去,羽毛结结实实地捆住了他的四肢,可他真的想知道坑底有什么,是不是有另一个世界,有水,有花,有四季。
他的视线往下潜去,愈来愈深,余光再撇不到天空和地表,只有灼烫的温度依旧。
他潜到最深处,看到了一片星空。
“醒了?”男人低低地说。
金迷迷糊糊地睁眼,银白的发丝冰凉如水,他下意识地贴了过去,用脸颊蹭了蹭。
好舒服。
格瑞什么时候把头发垂下来了?他不是一直嫌麻烦,都用发带竖起来的吗?
少年撒娇似的哼着,手脚胡乱地扭动,格瑞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他的头:“再睡会儿,还没到地方。”
于是金刚刚清醒的意识又被这轻轻的两巴掌拍回了原处,纷杂的梦境一拥而上,将它回去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他又坐回了飞鸟的背上,看着红日初升,看一个世界的消亡,还有一片迷蒙的星空。
再度醒来已是深夜。
没有星空。
金半睁着眼睛看向天。
没有,不可能有星空的,那样的风景只会残存于记忆中,真正的世界荒芜一片,负担不起这样的美丽。
他同大脑失联的肢体仍在掉线期,尚未重启成功,反射弧跑了大半个歌剧院,一出戏快演到了头,才堪堪提交上反馈单,所以当格瑞把一条湿毛巾“失手”甩到金脸上时,金甚至没反应过来他到底甩给自己一个什么玩意儿。
待当机的少年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他猛地就是一个鲤鱼打挺——不太标准,而且没成功,金真的没力气了,饥饿和干渴席卷而来,瞬间霸占了他所有的脑神经。
格瑞适时地递给他一个罐头,薄铁片里装着流质,具体是什么金已经分辨不出了,只觉得好烫,太烫了,烫的他面红耳赤,烫的他口舌刺痛。
眼泪和汗水混合着食物嚼进嘴里,不是因为痛,金不怕痛,但一颗骤然放松的心怕,紧绷的弦和潜在的危险耀武扬威,排挤掉一切企图与它们争夺地盘的东西。
现在它们失去了倚仗,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便开始悄悄伸展自己的手脚。
你去哪儿了?
你怎么现在才找到我?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遇到危险?
我好想你。
男人伸出的手停在金的头顶,似乎是想按下去,顿了顿,转而换了个方向,拿走了金手里吃光的罐头:“还和小孩子一样哭?”
“是食物太烫了!”金抗议道。
他确实被烫到了,为了表现自己这是因为生理因素而不是心理因素,还故意夸张了给嘴巴扇风的动作,加上了重音:“好烫的!”
“哦。”得到的回答依旧冷漠。
可是金没由来的安心。
他需要这种冷漠,因为他知道格瑞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冷漠不代表疏远,忽视才是真正的隔阂,溢满世界的热情有他金就够了,格瑞不需要。
只要格瑞在这里,金就无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