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门孟氏 五

“想人想的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像饿了许多日的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简媜
“喂？九良，身体好些了吗？”周九良接到孟鹤堂电话时，就听见孟鹤堂的大声嘶吼，但电话那边仍是声音嘈杂，他的心也是纷乱复杂。
“好多啦孟哥……新婚快乐，百年好合。”那句祝福，用尽了他的全身力气。
“借你吉言哈哈哈。”孟鹤堂笑着答应。“你说说你，平常身体好的很，怎么偏赶上你孟哥办喜事的时候给病了！本来还指望着你当伴郎来帮帮忙呢！”周九良听这语气都能想到孟鹤堂这会儿肯定撅着嘴呢，他多想像之前那样牵着他的手哄哄他，可这些已经不需要他来完成了。自会有人守在他身边照料陪伴——他的妻子，那个能堂堂正正能和他相携一生的人。
从今以后，他周九良只能把这些妄念、痴想藏得更深。
“日后我把包红给嫂子和你补上。”颤着声朝那头说道。“不说了，脑袋又有点疼了，结婚玩的开心点，我挂了。”他觉得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爆发，疲惫的将手机按下结束键，丢在了床上。从衣柜里拿出那件挂着的红色大褂，眼神痛苦，抚摸着火红色的料子，久久不曾言语， 最后自嘲一笑。
对着镜子换上长褂，将褶皱一一抚顺 ，这才转身取出放在箱子里搁置的小三弦，是孟鹤堂在自己十八岁生日时送的。几步迈进阳台，大褂一掀，便坐在了椅子上，将两手袖子卷起，右手一动，左手一按，清了清嗓子，开口——
“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瑟华年谁与度？月桥花院，琐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飞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情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一曲唱罢，周九良站了起来，将三弦小心翼翼放在椅子上，又把椅子搬到角落，这才直起身子。他歪起脑袋，朝左边微微一笑，身形一动，打了个圈——
“有张飞闯进了中军宝帐，叫一声诸葛亮。”复又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左侧挑眉一笑，“我的情郎……”
“啊——驸马……”
依旧是他一人唱着，左右都无人回应，却还是入了戏。
（文中出现的诗词是北宋诗人贺铸所作的《青玉案》。据说贺铸回苏州时见一貌美女郎，顿生倾慕，于是写下了这首词。词中上阕便写的偶遇佳人、渴望跟随，却不知其所望的怅惘之情。下阕则写思慕愁绪、寂寞郁积的“闲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