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金(七)

他会疼，他自己都忘记了，终年来只是任凭自己孤魂似的游游荡荡，多久没人知道他会疼了？似乎一入这红尘吧，又似乎自出世以来。“孟鹤堂，”他细细地唤着，脸上笑意不减，“孟鹤堂，孟鹤堂，孟鹤堂……”九良唤一声，孟鹤堂就答一声“我在”。虽背后千军万马虎视眈眈，但眼前冰雪消融清风初暖，孟鹤堂觉得这天地真是欢乐极了！
欢乐，是偷来的。
“何人在此搅乱！”背后一片叫嚷声起，何人？他们怎会不知，“吾乃良鹤山之主，”孟鹤堂转身，遮着九良，目光扫过，除几个绝世的妖神，余众不敢逆，“尔等竟敢伤他！”他吐出来的字个个带着凛冽的杀意，被三十三重天的罡风一卷，像是一把冰锥子洒到耳朵里，被长生糊住了的心开始犹豫了。
“大胆！”天君出手，孟鹤堂修为被缚，通身的法力半点不可施用。那轮金光又起，一箭射来，中的是孟鹤堂的心。
“孟鹤堂，让开！”周九良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心里疼得甚过四气冲荡神魂百倍。孟鹤堂拔了身上箭，转身抱着九良，笑着轻声安慰他：“不疼，不疼。”他伸出手，想擦干净九良嘴角的血，可越擦越多，即使是孟鹤堂也擦不干净。
血腥一起，必然不死不休。
八方武器法术砸来，周九良看着孟鹤堂苍白的唇里迸出的血，“九良，你是我的人啊，怎么能被他们伤呢？你放心，放心，有我在……”
拼耗生机，周九良挣出雷霆索，抱住气息奄奄的孟鹤堂，一边替孟鹤堂遮挡四面攻击，一边忍受体内四气冲荡，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双臂愈加环紧，嘴里渗出一声：“清都。”
“且住！天君有令，诸方尽散！”云童站在半空里宣告着天君的旨意，纵有千种不甘万般不愿，也当曲于其下。
清都，当初师父乘鹤而至，救你于水火，给你这个名字，你忘不了，他也忘不了。清都，你以为天衍四九，你是唯一，你却不想天道从来不许你与他平齐，压制你的修为命数，曾九次以天擊灭杀你。清都，你只知道师父九世为人主奔波，你不想师父不属于这方天地，若不是为你挡劫，他何至于在此流连？九良，你以为是为了那九世的人主良臣么？他想说他只能护你到此，余下的或许是就此湮灭或许是长生无极，他都不能帮你。清都，大荒被你毁了，我本不必来这世上，本不必受这么多风霜雪雨，可是师父生前一心护你，我以为我找到我的金气就可以一抗天擊，为师父保住你，然后回到大荒，仍旧化作五行精气氤氲大荒生息，修补你犯下的错，可是我找到了我的金气，却不能化他做我。清都，我痴了，是我对你不起，是周九良对天君不起。
天君去了禁制，他要去找当日乘鹤而至的那个人。
周九良带着孟鹤堂走了，这一缕金气是他的，他却是孟鹤堂的。
朝夕以对，五行俱和。
大荒再不入红尘。
本是一时兴起，却是山海难平，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不忍道出原来的结局。二位先生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