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贵族

“你怎么还不走？”
男爵倚靠在自己的沙发上，喝着最后一瓶酒。“我已经没有可以给你们的钱了，你想要什么就拿走吧？”
立在一旁的老人身形笔挺，神色肃穆。“我只是想继续侍奉老爷而已。”
男爵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面带苦涩。“你继续跟着我，只会一起饿死。现在已经不是贵族的时代了。你快走吧，去找份新的工作，我会给你写介绍信的，如果还有用的话。”
老人摇摇头。“我不想去服务那些暴发户，他们根本没有品位，连吃饭的汤匙都能认错。我也不愿意做个普通的老头，成天和那些不体面的人混在一起。”
男爵放下手里的杯子，脸浮现出一丝古怪的微笑，他和以前一样，拿起银色的手铃轻轻晃响。
“那，戴斯蒙，再去给我拿点酒来吧。”
被称作戴斯蒙的老人点点头。“乐意之极，老爷。”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出了书房。
这座庄园已经缺乏良好的修缮很多年了，尤其是现在，不会有人愿意接手的。接手这座庄园不知需要一大笔钱，还意味着接手庄园背负的大笔债务。
戴斯蒙在这里做了快四十年的管家，他对这里每一处都很熟悉。走廊上挂的油画是大小姐喜欢的，大厅摆着的花瓶是夫人亲自拍卖回来的，少爷最喜欢坐在门口的灯下看书。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不见了，花瓶和油画被银行收回去抵债，夫人带着少爷小姐回了娘家。他知道，这不是薄情寡义，债务总是要有人承担的，而这也是男爵的主意。
最后一个仆人，厨娘黛西今天早上用剩下的面粉烤了个派。老实说，不怎么样，她的手艺根本没有帕特莫夫人好。但是男爵吃的还是很开心。
尽管已经没有餐前酒和汤了，但戴斯蒙还是把要用到的餐具精心摆放好，用尺子测量，一丝不苟，就像以前的管家先生教他的一样，他做了四十年，熟练无比。
然后黛西跟他们告别，她比其他仆人好，至少还有一处农场属于她。临走的时候男爵给了她个拥抱，黛西也笑着回抱。但戴斯蒙想，她会哭的吧，就和最开始到庄园的时候，被帕特莫夫人训斥那样大声哭出来。
但他还是觉得难受，因为黛西走的时候只能自己离开，庄园的车是第一批被出售的。没有告别宴会，甚至连开车送送都做不到。
戴斯蒙从男管家的房间走过，那里面本来应该放着银质的餐具，从维多利亚女王的时代流传下来的，是作为贵族的身份象征。
女管家的房门紧紧关着，休斯太太是最开始离开他们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癌症带走了她。或许这是她幸运的地方，至少那时候庄园还有能力给她一场体面的葬礼。
戴斯蒙打开酒窖，但里面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破碎的玻璃。
“砰。”死寂的庄园里传来枪响，戴斯蒙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再也顾不上管家的修养，以最狼狈的姿势往书房跑去。
他最终看到了什么，没人知道，他也不愿意告诉其他人。
但就庄园边上的住户而言，他们凑钱举办了两场葬礼。几乎拿出了全镇人的积蓄，葬礼格外的奢华，像是镇民们对那些过去时代的缅怀。
“你们都是好人。”墓碑上刻着牧师悼词里提到最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