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

电话声响了，一声，两声。
他正在厨房里煲汤，听到电话响声，手一抖差点打翻了汤锅。
这几天他总是心神不定，原因不明。
然而看到来电显示，他的脸上不由得绽开了笑容，一面笑着埋怨自己神经质，一面顺手在挂在水池子上的抹布上擦干了手上的水。
在这个智能手机当道的时代里，他还是固执地给家里装上了电话。
他的家，
他和男人的家。
主机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分机则异于常人地装在了厨房里。
男人笑着说他傻，他则回应，等哪天你手机没电了可别抱着我的大腿借电话。
于是每天傍晚男人回来之后，总会搂住正在厨房里做饭的他的腰，温柔地耳语，
老婆大人，能不能借你的电话一用。
想到这些日常细节，一丝幸福的笑意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其实他只是憧憬着，能像电视上那些幸福的家庭主妇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的同时，用肩膀夹着电话跟爱人甜蜜地聊聊天。
他没有将自己的心思告诉男人，但是他知道男人猜得到，因为每天傍晚他都会准时接到男人的电话。
男人会告诉他，正在下班的路上，前面有红绿灯，今天路口多了一个交警，马上就要拐进小区里云云。
这些平平常常的日常家话，成了他一天中最期待的节目。
电话响了三声，他清了清嗓子，接起了电话。
然而对方却在他拿起听筒的一瞬间挂断了。
他有些错愕地盯着电话，似乎想从忙音中寻觅到男人的声音。
大概是男人不小心按到了挂断键吧。
他这样安慰自己，有些沮丧地放下了听筒。
分机就这样安静地挂在墙上，丝毫没有再次响起的意思。
然而在他转身的那一瞬，电话又作怪地响了起来。
他知道是男人，可还是给吓了个激灵。
他几乎是气喘吁吁地按住墙上的座机，就像是要把什么活物掐死在墙上一般。
听筒里传来了男人熟悉的声音，
宝贝？
他松了一口气，暗自觉得紧张兮兮的自己真是傻到无药可救了。
男人没有听到回应有些焦急，
宝贝？你在吗？
他连忙回答，
嗯。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又问了一遍。
他声音提高了些，
亲爱的，我在呢。
听筒里传来了连续几个茫然的‘喂’。
是电话坏了吗？
他有些慌了神，拿在手里的听筒使劲晃了晃。
男人仿佛预料到他有这样的动作一样，听筒里传来了低低地笑声，
别晃了小笨蛋，我等下给你打过去，去客厅里用座机接。
他听到男人的声音，心不由自主地安稳了些，
想了想也对，这分机挂在厨房里，长期受到油烟的熏缭，坏了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将分机放回到墙上，下意识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从这里看出去，整座城市华灯初上。
想当初他们之所以选中了这套房子，很大原因也是这扇落地窗。
他非常喜欢落地窗，打小便喜欢，有一个有着宽大落地窗的家，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对面高楼上色彩斑斓的霓虹灯在夜幕中闪烁，他曾不止一次依偎在男人怀里，对这样的都市夜景发出由衷的赞叹。
然而今晚，他却觉得那灯闪的有些扎眼。
他走过去，伸手想将窗帘拉上，
手伸了一半，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一声，两声。
他的手缩了回来，转身走向了摆在茶几上的电话。
他不想让男人等他。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听到男人的声音。
他要接电话。
现在，马上，立刻。
对面大厦的楼顶传来消声器的声音。
像一口痰吐在地上那么轻。
电话铃响了，
三声，四声，五声，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