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昼醒

1.夜来
窗外正淅沥地下着小雨，细雨密密斜织，窗子半敞开，湿气悄悄地渗透了进来。
余英男睡在窗边的榻上，像是感觉到了寒意，她蠕动了一下，不自觉地蜷缩着手脚，被子也随之纠结成了一团。
漆黑的发凌乱地覆在她的面上，余英奇看着忍不住轻轻为她拨开，露出了她沉沉覆盖着的眼睑，那股子心痛又翻涌了上来，积压在胸腔里，累赘欲裂。
余英奇醒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余英男今生必须与黑暗为伴，因为璇玑老者喜欢她清澈无暇的眸子，所以她用自己的眼睛换取了英奇的重活。光明与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余英男觉得值当了。
可是余英奇不忍，不忍她这般痴傻，不忍她这般牺牲。要知道，他前些日子那样欺辱她，辜负了她多少深情。
那日，他从昏沉中醒来，知其为他的付出后，心痛不已，又懊悔不堪。多重情绪叠加在一起，往事一幕幕，他的眼中泣出了泪，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兽一般的哀嚎，简直恨不得拉着她的手抽打自己几十下，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睛挖给她。
余英男制止了他这疯狂的想法，用拥抱表明自己的心甘情愿，她既已为他付出这么多，自是不想他诸般糟蹋自己，活在痛苦里。
只是——
“我以后不能陪你看漫天的霞了。”她说。
“没关系，我会仔细地描述给你听。”他说。
“我以后不能陪你赏漫山的花了。”她说。
“没关系，我可以把花制成香囊送给你。”他说。
“我以后也不能陪你捉漫河的鱼了。”她说。
“没关系，我也会学着烹炸蒸炖鱼给你吃。”他说。
你只要负责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2.昼醒
余英奇细致地看着他，如同凝视珍宝。余英奇的手在他肉肉的小脸上流连，满心惊奇，情不自禁，这么柔软的一团儿好似稍用力就会破碎。
他似是不解，瞧了又瞧，突然一转头张嘴就咬住余英奇的手指，细细啃咬，小舌游滑像黏腻的蛇。余英奇心下一动，想起余英男还是豆蔻之龄时，也是这般雪白软嫩，眼眸明亮地盯着他。
当然他还太小，连牙齿都还未开始长。软软的牙肉覆住余英奇的手指，潮湿的，有种微妙的感触。
“这小东西居然会咬人！”余英奇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立即抽出手指。
躺在床上的余英男开口道:“让我抱抱他。”
闻言，余英奇小心地把孩子交给她。
刚开始似乎是余英男的抱姿不太正确，让他感到不舒服，他挣扎了一下，手脚乱蹬。但很快的，他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吸引了注意力。年幼的孩子总是这样贪新奇，他好动而不安分地伏在余英男的胸口上，脑袋还时不时地拱了又拱，眼珠骨碌碌地转动。
余英男的头发长卷蓬松地披散着，有一缕发丝若有似无地拂在他的脸上，挠得他痒痒的。于是他一伸手就抓住了那缕头发，握成鼓鼓的小拳头轻轻扯动着它。余英男的头发很柔顺，玩弄几许后他有些不满足了，将她的发凑至嘴边想要舔舐。
余英男感受着他的动作，直觉地连忙抽出自己的发丝，无奈地说：“你怎么什么都往嘴里塞？”
余英奇笑了起来，胸膛震动，“看来他很喜欢你。”
而下一秒，余英奇开始恼怒起来，目光直射那颗毛发绒绒的脑袋，他此刻正无聊得紧，小嘴儿不住地濡出水泡儿，小脸一晃一晃地撞在余英男丰腴的胸脯上，沾湿了她的衣襟。这小猴儿能不能不要随便乱蹭?余英奇忍了又忍，克制着想要把他倒吊起来捏他屁屁的念头。
“唔。”
余英男浑然不知，只是认真地感受着手上微沉的重量，既遗憾又幸福，她将永远地沉寂在黑暗中，不知天日阴晴，不晓时光飞逝，更无法亲眼看着他成长的模样，但是他会是她的光明。
因为这英奇和她的孩子，是他们未来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