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明王 图

卷一.【蓼莪】
  “父亲，爹爹，睡月，等等我，我同你一起。”
  “哎哟，你慢死了。”方才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向他跑来时，身形渐壮，回过神来，面前已俨然眉目疏朗，芝兰玉树的七尺少年，朝睡月羞赧一笑，山花抱风扶摇。
  “到了，前面就是法门寺。”
  行至寺院外墙脚下，斜上方巨硕的五瓣桃从枝上压倾下来，朵朵漆盘大小，径一尺许，瓣中条蕊葳蕤缤纷，放吐阵阵金雾，天空霎时熏作凄蒙的黄色。
  “咦？这寺中桃花怎的这般大？”
  “奇怪，怎么不是法门寺？这匾上题着‘有茨墙，有桃园’”
  “竟不知有这等好去处，觉吾念此地已许久了，苡仁，你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睡月不等苡仁回答便踏了进去，面前一块斑驳照壁连着左墙，睡月只能从右边拐进过，一条长廊映入眼帘，一排茂密的盆景掩尽了右侧光景，枝叶倡冶，小巧可爱，但稍显单调的翠青，睡月不知刚是否被那花粉糊了双眼，见什么都像覆着一层茶绢。尽头处忽有艳色影绰，睡月急不可待地跑去，一出长廊，花木扶苏，天机烧红了锦缎，落地桃夭。
  额上仿佛神笔带拂而去，偷出了天庭的七彩茜草，抹了云絮，顿时瞳眸澈橙，衫袍澈橙，心内澈橙，周身澈澈橙光浮动，忽有白鸽落树，橙白交染，清绝异常。
  朦胧中，有一妇人坐兰亭外乳子，睡月走近，那妇人额顶用白绤束髻，着苎麻布衣，深赭上碎白花点淡，苍蓝裙裾。她只是笑着抚摸襁褓中的婴孩，丝毫未觉有人靠近。袒露的胸脯汗湿了大片，睡月怀疑这园中的水雾就是从她胸前腾起来的。他望了望那妇人的笑意和熟睡的婴儿，也跟着一同静静傻笑。
  呆了半晌，他又置身于一处葡萄藤架下，倏尔晦，倏尔明，突然两旁窜出一群吵嚷总角，蹴鞠而过。
  远方似有学堂传来朗朗诵书之声，“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亲）民，在止于至善”。
  “当————”寺里僧人一记晨钟，睡月于梦里醒来。
  “老爷，少爷回了！”睡月的心叫这小厮欢喜的喊叫猛地惊提，身子也一并从床上抽拔了起来，慌忙盥洗完毕，边更衣边唤禹伯，“禹伯——禹伯——酒菜可备好了？家中可布置妥帖了？”
  “老爷，您数月前就已吩咐下来，老奴哪能不事事安排妥当。”
  “老爷，少爷已到前厅了。”
  “哦，是吗？”睡月愣了数秒，“老爷，走吧。”禹伯拍了拍他的肩，“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