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影(3)

隐约地，听到呼吸和心跳，规律地合拍，忽远忽近。不知那到底持续了多久，但我好像已经被它融化。
这一夜我睡得相当好，一觉醒来，已经上午九点钟了。这个时候，她正在窗边往阳台上看，不过似乎已经看了很久。我穿衣，她便转过身来走向我。“今天的阳光可真好啊！”她一伸懒腰，满脸悦色地说。“是啊。看，阳光从窗外照进来了，因为窗外满是阳光。”我引用了一句自己从前的小诗来回应她。“看你的气质，应当也喜爱诗歌吧。”她眼珠一转，眨眨眼对我说。我笑了：“这还用说吗。旧体的现代的，凡有意时，皆以诗抒之。”顿了顿，我接着说：“这我便考你一考。我出个对子，你来对吧。我说个上联，叫做‘河江冷水深’。”她想了想，说道：“我对‘伶仃孤人任’。”我拍手称赞，又问：“何解？”她弹弹手指，说：“我的感觉，首先要押韵，有深有任，押了；然后，其实就是一、二、五字是以第四字为偏旁，那第三字虽然不以它为偏旁，但本质上终究一样。就这样，齐了。
”我更高兴了：“呀呀，这正是我对的下联，也正是我的意思呢！这简直不能再赞！”说着，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你饿了。”她指指我的肚子说。“对。我们一块儿上街去吧，吃饭。”我指指外面说。她点点头，表示默许。
这个时候，再说吃早餐，当然已经太晚了。于是我决定今天就吃两顿饭，两顿都作正餐。骑车去了街里，她当然是不吃，我就在兰州拉面里自己要了盖浇面。她就坐在我对面，和我聊天。我想到大家看不见她，怕有人坐了她坐的位置，便把自己的包放在对面的近旁。我吃完，旁边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我。这很正常，看来在别人的眼中，我就是在对着一个放了包的空位聊闲话。没有办法，我只能没事似的，招呼她跟我走。我买了一杯豆浆算是喝了汤，接着就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她说，去家西大堤转转吧。
最近天气比较热，我也只有在傍晚凉快些的时候，才可能去大堤那边。这次既然是她想去，虽说日头已经很高，但我也乐意去了。我说的这个大堤，是镇子西边大河的河堤，离昨天的湖堤实际上相当地远。她倒是能分清楚这俩的不同，看来对本地的地形应该是挺熟悉了。骑车穿过镇子的西大街，过去一片狭长的树林，再从渔场北边上坡，等到看到下面一条大河，就到了大堤上了。到了大堤上，她就示意我停下车子，要从堤上下去到河沿边上去看看那边的景致有什么变化。
我们拣了一条斜坡土路往堤下走去。我有些好奇地问她道：“你以前来过这里？”她顺手从路边掐下一枝蒲公英，吹散了，说道：“我有来过这里的记忆。”我这时却发觉蒲公英梗梗已经在我手里，她却突然在平地上跑起来，让我顾不得只能迈开步子追她。她在河边间生着野花的草地上奔跑，铃似的放出没有顾忌的清脆笑声，身体像鸟儿一样似乎扇动一对翅膀。有时却又一下子转过身来了，背过手去，倾身对着追赶着的我笑。这样一会儿，我们都累了，就拣了一片比较干净的草地，并排坐下休息。不时河面上过去一支船队，就引起岸边一层层的浪花，往浅滩之上拍打，好一会儿才停歇。她便出声数这浪花，从它的开始数到它结束。直到又过去一支船队，她就又这么数一次。似乎循环往复，牵动着不知是谁的鼻息，又如心拍之收舒起平，那感觉总像隔着什么，却如此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