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这是唐代诗人李白的诗句，也是我私心里最爱的一首。摹状的大约是当年长安之盛景。天上玉京，人间帝城。可惜生不逢时，居然未得一见。实乃平生一大憾事啊！”白发老头儿抚了抚胡须，悠悠怅念。
这人姓孟，绰号元老。这是道上兄弟们赠的诨名，说的大概是他平生见识高远，所知广博吧。他又素崇两宋风仪可爱，正好就着姓氏凑了个“孟元老”之名，也是一个笑话。但叫了十来年，他的元老之名居然已经蜚声内外了。
他年轻时犯下不少勾当，现下却长居终南山，一心结庐向道，对人间事已经许久不过问了。眼下他短褐轻衣，闭院锁门，正要下山去。
若依他所愿，大抵这辈子都不愿意下山了，这山上动静可爱，衣食均可自足，何苦去山下过苦日子呢？可今日他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
汽车在高速上行了许久，才下到一个路口，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崇山峻岭，层云叠嶂。这是仙山。
“承蒙先生不弃。今日共襄盛举，一起见证玉京重现。”
另一辆车上，下来了一个藏青色的人影。他笼在斗篷里，看不真切，连声音也听不真切。
孟元老却不敢自封，他同那人也不说话，只一欠身，就进了山去。
那山之内，有什么呢？
“孟伯伯，那山里到底有什么啊？你怎么不说了呢？”蒋亭宜抱着孟元老的手臂，不停追问。
“那山里……什么也没有。”孟元老喝了口茶，顿了一顿，叹息道。
“什么也没有？怎么是这个结局啊。”蒋亭宜有些不甘心，追问道，“那那些人呢？那些人都还在吗？”
“都不在了。”
天色渐渐晚了，孟元老便同蒋亭宜吿了别。
他回去的路上，看到小姑娘一直站在树下，不停地看着他这里，依依不舍。
那个故事，怎么会没有结局呢？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玉京城之内，长生所受，是以什么形式呢？
孟元老说不出话来，这种话，他没法对别人说。
黑暗中，他看着自己的手，那曾经嶙峋瘦骨，如今丰润晶莹。
逆转光阴，返老还童，不死……不生。
这才是长生啊！
当年终南一会，他被道理所缚答应同秦业去寻访玉京，在屏峰之上，结界之中，他见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景象。
他是俗世人，哪里能状仙家盛景呢？
那玉京，终究是天上玉京吧。
人间一会，愿万古不逢。